半夜又起了大风,裹着尘土,卷着枯叶,肆意的穿过房顶屋檐,发出似远极近的呼啸声。
外面天气恶劣,屋里的云裳却睡得格外香甜。
此时她整个身子横斜在炕上,两条胳膊加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随着清浅绵长的呼吸,红嘟嘟的小嘴不时抿起、微张,分外娇憨可爱。
帘子后面的顾时年却睡得不大安稳,一双剑眉紧紧皱起,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也隐隐冒出汗珠,似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他又一次梦到那一段想记起,却总也忘不掉的回忆:
母亲带着他和大哥站在接机口,神情焦灼的在到下机旅客中寻找云叔一家人的身影。
很快,11岁的云裳先从里面跑出来了,一见面就扑到他身上讨冰激凌吃。
他实在磨不过性子娇气的云裳,在两家人的哄笑声中,认命的带着她到楼上送客区去买冰激凌。
再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停车场拉起的警戒线,以及警戒线外围满的围观人群。
他疯了似的冲进人群里,早上精心擦洗过的车子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母亲,大哥,还有云叔一家人则被医生匆匆抬进救护车,地上留下大滩大滩的血迹,还有被炸得四分五裂,红红白白的碎肉块,身边隐隐传来云裳惊吓过度后凄厉的尖叫声……
画面再一转,在两家人下葬的前一晚,他半夜到楼下倒水喝,听到父亲躲在阳台外打电话的声音,他清楚的听到,要了两家人性命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政敌,而是父亲在外面养得情人。
那女人想进顾家的大门,知道母亲不会离婚后,就策划了一起爆炸案,想要了他和大哥,还有母亲的性命。
对方原打算在车辆相对稀少的机场高速上动手,却因为算错炸弹爆炸的时间,连累云叔一家人也丢了命。
闷热的夏夜,暴雨说来就来,父亲打完电话后,冒雨出了门。而他也一路跟在父亲身后,来到城郊一处新建的别墅区。
闪电划破天际,将整个别墅区照亮。
他清楚得看到父亲和那女人在门口拥抱亲吻,之后相携着进了别墅大门。
顾时年就飘在空中,看着梦中他疯了似的踹开别墅的门,当着父亲的面,对着女人就是一顿猛踹。
再之后,女人捂着肚子瘫在沙发旁,身下不断有血溢出,而他没有注意到女人的情形,转身揪住父亲,一路拖拽到母亲和大哥的灵堂前,当着母亲和大哥的面一脚踹在父亲的腿弯处,逼着他下跪忏悔。
他给爷爷打了电话,说了父亲的事情,也说了那个女人的事情,有爷爷出面,那个女人一定会被判死刑。
雨也越下越大,梦里的他双目赤红,攥紧的拳头不断发抖,轰隆隆的雷声一声接一声响在他心底,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他的父亲……在知道情人杀了他的妻子,杀了他的儿子之后,选择了隐瞒……
天渐渐亮了,在陆陆续续前来送葬的人群中,几位身着警服,冒雨闯进灵堂的警察格外引人注目。
顾时年看到,梦中他被指控杀了人,死者是父亲的情人,而指控他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怀里捧着母亲和大哥的遗像,冷冷的,一言不发的盯着父亲看。
而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此时却缩在人后,目光躲闪的不敢看他,更不敢看他怀里母亲和大哥的遗像。
他看到爷爷目呲欲裂的抡起拐杖抽打父亲,看到爷爷因为情绪过度起伏过大,直接昏倒在灵堂上。
母亲大哥,还有云叔一家人下葬后,他来不及去看一眼因为惊吓过度,受了严重心理创伤而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云裳,就被警察带走了。
进了警局,他才知道父亲的情人流产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而他的父亲,在知道情人死亡后,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指控他故意杀人。
他还不满十八周岁,经过爷爷运作,再加上那女人死在手术台上,死亡责任无法明确认定,他很是幸运的免于刑事责任。
出了这样的事情,顾家的丑闻以光速传遍整个京圈。
昔日风光无限的顾家,一夜之间跌落谷底。
只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云裳身上了,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关注家里的事情。
云裳受到惊吓之后,整整一个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也一直不敢出门。
无奈之下,他只好托爷爷找心理医生,篡改了云裳的记忆,抹去她脑中最血腥残忍的一幕,让她以为两家人是出了车祸去世的。
担心继续留在京城,会有人在云裳面前说漏嘴,他不顾爷爷反对,从学校退学,带着云裳回了母亲的老家。
之后他一边打理母亲的嫁妆,一边精心教养云裳,在陌生的城市里,两人相依为命的扎下了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裳的性子除了一如既往的娇气之外,也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
看着云裳的转变,他心里有高兴,有愧疚,还有几分难掩的焦躁和害怕。
高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