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渐渐息去,这城内只余红灯照白雪,显得格外平静。细闻人间语轻轻,皆言来年是好景。
夜深人静,送雁楼顶,两道身影隔着半臂远近并排坐在青瓦之上,这不近不远的距离,恍若天堑无涯,又如一步之遥,一丝丝的亲近与一丝丝的纠结,化作微妙的情感,此时此刻,不来不去,不悲不喜。
“倒是想不到,这般恐怖的功法,竟是要救人的。”沈渊有些唏嘘,心中不觉佩服起那位剑圣来,“原来,至情至性方为圣啊!”
方才闲来无事,两个人聊着聊着便说道了百花谷,说起了《枯荣指》,引出了禾南絮从小听过的那些传说。
又听沈渊问道:“既然你阿妈亦是木府出身,为何蛇婆婆不带着你去投奔木府,反而来到山西?百花谷与木府不是同气连枝吗?”
“百花谷是百花谷,木府是木府,谷主之位也并非代代皆由木府中人来做。我阿妈只是与他们同族罢了。”手里摩挲着一缕秀发,禾南絮平静说道,“我曾听婆婆讲过,他们木府一样对《枯荣指》虎视眈眈,这神功历来只传谷主,绝不外传,怕的就是有人以它滥杀无辜,有伤天和。你以为木府就尽是好人?听婆婆说,正是我阿妈不让婆婆带着我投靠木府,所以我们便一路北上,这才来到此地。”
顿了顿,禾南絮继续道:“不过虽说木府觊觎神功,却也不曾撕破脸皮,强取豪夺。我们百花谷这一派立于大理宣仁帝时,三百年的传承又岂可随意拿捏的?即便是眼下木府如日中天,同样会有所顾忌。”
言及此处,禾南絮愈发悲愤道:“若非何有道下毒,我们又岂会惨遭厄运?那木府以为《枯荣指》的秘籍就在何有道身上,便借着替我阿妈阿爸报仇的名头,追缉何有道,我又岂能不知!”
沈渊默默的盯着禾南絮半晌,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叹这同命相连。抬手轻轻按了按禾南絮的肩头,只听他淡淡说道:“百花谷的仇,我一并替你报!”
禾南絮忽然感觉着肩头那有力的手掌传来一股温热,又听这淡然的一句透着无比坚定,心中一暖,没有回头去看,只因不知为何,她的脸颊上已然淌下两行热泪。
这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色渐明,禾南絮也没有合眼。另一个房间内,沈渊则早早的打坐练功。
昨夜,是沈渊第一次听得禾南絮透露心声,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姑娘流泪,原想着禾南絮心性率真直爽,古灵精怪,不曾想,表象之下还有这般柔弱,不禁心怜,同时暗暗发起狠来,只有不断提升自身的本领,才有可能替她、替自己报仇雪恨。
自从与裴元海一战之后,沈渊这才感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不知何有道是何等实力,却也不敢叫自己掉以轻心。这十余年来,谁又知道何有道的武功到了何种境地?所以只有武功越高,报仇的把握自然也就越大!
“是时候启程了,”沈渊收了功,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平阳府那里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叫了禾南絮,收拾停当后,便快马加鞭赶去平阳府,二人一路马不停蹄,终在当夜进了平阳境内。雪后路滑,本是十分难行的,可即便如此,二人亦在当夜入了平阳境内。
从前暴元无道,中原一代可谓积骸成丘,饿殍遍野,人丁稀少,田地荒芜;不过自太祖开朝以来,励精图治,才有这一番改天换地的盛世模样,而这平阳府四通八达,正是山西重镇,可谓人丁兴盛,百姓乐业,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若能早到一个时辰,便可赶在宵禁之前进城,”沈渊瞧着眼前城门紧闭,直叫可惜,“看来我们只得等到明日一早,再进城救人了。”
眼前这平阳城高大巍峨,守卫严密,若另寻方法,恐节外生枝。这一点沈渊心中明白,禾南絮又何尝不知,既然已到此地,便不差再等候一夜。
“既如此,不如咱们先寻个落脚的地方,暂歇一夜,”禾南絮举目四顾,秀眉微皱又道,“这城外虽有一两家客店,只是恰逢年初一,此时夜深,想来早早关了门,如此倒是为难了。”
“不妨敲门试试。”沈渊说完,下了马牵着绳,便朝一家客店走去。
叫了门,二人等了半晌,院里才传来脚步声,嘴里老大不耐烦的嘀咕道:“敲,敲,敲,这大过年的也不叫人安生!”
随即在门后喊道:“谁啊?打烊了!”
听得语气不善,沈渊也不气恼,毕竟年初一,又已夜深,的确多有不是的地方,只道:“店家,我们是要去平阳城,可眼下进不去城,不知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二人住下?”
只听这店家隔着门板便喊道:“客满了!”随即又听他嘴里一边嘀嘀咕咕、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往回走。
禾南絮听了门内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气得只要夺门而入,与这店家分出个青红皂白!沈渊急忙拦住,摇一摇头道:“这厮虽是无礼,却也无错,自己家的生意,不想做便不做,咱们也是强求不来。算了,我们再寻他处落脚吧。”
知道沈渊说的不无道理,禾南絮左右按下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