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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果如杨彦所料,陷入了混战,各家士族虽吃了大亏,但底蕴深厚,如琅琊王氏,谁也不知那数万顷的庄园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锐卒,不过当初侨立琅琊郡是从丹阳硬生生的劈了一块出来,当地士庶敢怒不敢言,这从侧面证明了琅琊王氏的力量。
陶侃和司马绍已没了退路,刚一控制建康,就以江东士人屯积居奇,爆炒粮价,致民不聊生为由,立刻挥军进攻侨立琅琊,可这里毕竟是琅琊王氏的大本营,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并有别家士族派军来援,战局暂时僵持了下来。
而杨彦与任皇后自从昆明池边的一夕疯狂之后,双方都有意识的避而不见,即使在特定情况下,不得不见面,也充分发挥演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毕竟任皇后还是李雄是妻子,还没离婚。
忙忙碌碌中,一个月过去,五月份的关中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极值气温能超过四十度,寻常年份也是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小冰河期并不是说一年四季始终温度偏低,而是气候更加极端,夏季更热,秋冬季更冷,大旱大涝等极端天气的频率也要高于常年。
连续两日笼罩在长安上空的阴云渐渐飘散,大清早,阳光喷射出灼人的毒火,哪怕坐着不动,也是汗流夹背,更别提心烦意燥。
石虎精赤上身,靠着颗大树乘凉,汗水如小河般向下滴淌。
麦收已经结束了,在关西地区,因杨彦去年秋冬时节安排大量难民耕作,终于迎来了收获,一直到秋季,都不会再有缺粮之虞,刘石自是不会坐视,曾派出骑兵越过建章宫遗迹抢粮,但没有一次成功,因为明军在渭城一带布下重兵,摆出决战的架式,刘石忌惮火弹,不可能于晴天与明军决战,只能不了了之。
可如此一来,粮食就成了两军的头等问题。
“大王,哪怕把供给民役的口粮压缩到极限,军中仍将于半个月后断粮,主上曾组织过数次突袭,试图突破明国水军的封锁,却均是功亏一篑,咱们得自己想办法啊。”
屈支六跪在石虎面前,忧心忡忡道。
石瞻叹了口气:”麦收之前,明军尚从武关道运粮,我军与刘曜若全力以赴,未必就不能劫他一次,可麦收之后,明军粮草已足,武关道已经很久没有粮米输送了,这天气又晴空万里,难以作战,其实……我军当初入关时,也应该组织些民众耕种田地,哎~~“
石虎猛站了起来,望向建章宫的眼神渐渐暴戾,突然回头,冷冷一笑:”谁说没粮,军中二十余万丁口,还有从关东掠来的民众,不就是现成的粮草么?”
众人浑身一震,相互看了看,讲真话,石瞻是晋人出身,也曾经热血过,十一岁就率领部族与羯人和匈奴作战,十二岁被俘,石勒欣赏其武勇,命石虎收为养子,自那之后,为了活命,石瞻不得不与羯人同流合污,心才渐渐黑了,但让他以人为食,仍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屈支六却哈哈笑道:“大王说的是,那些丁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河北,横竖是一死,真不如死前把身体贡献出来给弟兄们打打牙祭,末将这就去办!”
说着,拱了找手,匆匆而去。
……
刘曜在生活上,并不追求奢侈,甚至还不如杨彦讲究,但毕竟是皇帝,以往的早餐虽说不上精致,却也极为丰盛,各种麦饼和肉类能铺满一几案,而如今,仅有一小碗粟米粥,几块麦饼和两个煮鸡蛋,除此再无他物。
看着案上的清汤寡水,刘曜实在没胃口,把筷子往案头一搁。
游子远是来蹭饭的,从旁劝道:“陛下,吃了才有力气啊,眼下已是五月,至七月雨季来临,即可与石虎合攻明军,一定要坚持啊!”
刘曜苦笑道:“朕如何不知,可天天吃这些,朕吃不下去啊。”
“哎~~”
游子远叹道:“长安百姓若能有陛下案上吃食,怕是倾家荡产亦求一餐饱腹,近段时日,已经有人活活饿死,从起初的每天数十人,到每日上百人,百姓们为了活命,吃树皮、草根、泥土,甚至有人偷吃尸体,臣听说,民众等闲不敢单独外出,否则极很可能被杀死吃掉,实在找不到吃食的百姓也开始易子相食,试想夏雨来临之时,长安满城民众有几人能活!”
刘曜的心情更见恶劣,连连喘了几大口气,才恨恨道:“若非杨彦之攻朕的关中,长安何至于此,朕必须要把口粮留给将士,要怪就怪那杨彦之,百姓应能明辩是非,与朕有何干系?”
游子远无言以对,转头看向了几上的食物,天天粗茶淡饭,他也没胃口。
刘曜又象是想到了什么,冷声道:“长安以西郡县已降了明王,其长官军吏的家眷有不少居于长安,既然做了逆贼,朕又何苦再帮他们养着?不如抓起来杀掉,或能搜些粮食出来,另有关西大族留在长安的人质也不能放过!”
“陛下,万万不可,否则人心尽失,不待夏雨到来,长安就要内部生乱!”
游子远急声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