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为了一群陌生人,便要舍弃性命,而且就算自戮,谁又能保证对方不会出尔反尔呢?毕竟卡萨可是臭名昭著的疯子皇帝,你的牺牲很可能一无所获,换做是你会怎么做吗?”
“我不知道,难道康纳他……”
如果杀了卡萨就能解决一切的话,选择是显而易见的,但詹姆斯不是三岁小孩,他深知杀死一个皇帝所引发的后果,远比一个村子死绝更为严重,康纳不会这么做,他不可能真正去对抗一整个国家,也许换做自己,便是无能为力,只得抽身离去,袖手旁观吧。
“没错,康纳下跪自戮了,但你不觉得奇怪吗?帝王如果真想要屠戮一个小村子,又怎么可能等到康纳来阻止?康纳是很厉害,但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有力所能及的事,也有无能为力的事,你觉得真就这么凑巧?”
“您是说,这其实是卡萨设的一个局,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康纳死?”
“卡萨命人给每个村民都分了钱和粮食,而且是大张旗鼓的给,毫不避讳,卡萨就是要让康纳知道,这就是一出戏,一出为了让正义使者上台表演的戏码,他是不是要康纳死我不知道,但康纳知道,如果他不出现,如果他选择袖手旁观,那么这出戏就会变成真的,这些村民必死无疑,他为了一群试图迫害自己的人,下跪,自戮,没错,他坚守了心中的正义,但你觉得这种正义真的有价值吗?”
“……我不知道。”
“是了,我也不知道,一代传奇游侠最终死的荒唐莫名,我曾思考过,他到底是死在了自己手上,还是死在了卡萨手上,亦或者是死在了那群村民手上?但后来我想明白了,真正杀了康纳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他心中坚守的正义,是他那如旭日般耀眼的名声,再伟大的心,再伟大的剑也敌不过那隐于人心深处的黑暗,正义使者从来就不存在,詹姆斯,我不反对你秉持的理念,我只是想告诉你,正义这种东西,不会存在于谁的身上,或者某个角落。极端必会招致反噬,我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都不要单纯地从一个角度去思考,多想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做或者不做,分别会引发什么后果?你是否承受的起?”
承受得起吗?
父亲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詹姆斯心里并太过没有当回事,游侠康纳毕竟只是一个故事,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尝到血淋淋的苦果,以至于后悔都来不及。
承受不起,他真的承受不起。
是自己害死了父亲,是自己那些所谓的正义之举,最终引得别人不满,那晚他被父亲连夜送走,夜幕下,冲天的火光一如那天下午血红的夕阳,滚滚黑烟弥漫,他却连头也不敢回,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般躲在商人的木箱中瑟瑟发抖。
只有一个小孔供他呼吸,那些人会塞一些食物,灌一些水进来,他在那个狭小的木箱子里躲了整整十天之久,吃喝拉撒皆在里面,起初的两天,他内疚,无措,茫然,恐惧,不知该怎么办,但到了第三天,这些思绪尽数消失,因为他几乎快要发疯了,狭小阴暗的箱子内充斥着食物**,屎尿的臭味,而他却不得不忍受这一切,甚至在这种环境中进食,睡觉。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可笑的正义,那些幼稚的举动,他想过自杀,就这么一了百了,但他更想知道仇人是谁,他要亲手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
他费尽手段加入了铁卫军,利用各种办法查清楚了当年的凶手,可他感受到的却是远比当年想象中更深的无力,侯爵子嗣,乐家外亲,此等身份比他区区一个百夫长高到不知哪去了,他的父亲不过一名子爵而已,如同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难怪起初他各方打听都查不到任何线索。
詹姆斯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杀死了,而且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是正义吗?
不。
是那个妄图仗剑天涯的幼稚小孩,是那个自以为代表了正义的少年,是那个什么都承受不了,不堪一击却满口正义的废物!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使者,正义也从来就不曾存在过,自欺欺人罢了,坚持正义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将寸步难行,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想再当康纳,他希望自己是那个将康纳玩弄于鼓掌中的卡萨,那个……疯子皇帝!
……
幽闭阴暗的狭小空间,惹人烦躁,歇斯底里的吼声与恶臭逐渐勾起了詹姆斯心中的凶戾,面对这些疯狂的奴隶,他出手一次比一次重,如果不是蔷薇跟在身后,他几乎都要忍不住下杀手了。
好在里面的奴隶并不多,他们绝大多数都冲了出去,这与詹姆斯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不过他也乐得轻松,两人很快便抵达了神临关押奴隶的通道,愈发浓重的恶臭与血腥味扑面而至,滑腻粘稠的地面,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即便是詹姆斯也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口鼻。
“你先别着急,既然都到这里了,你就在这等我,我进去找。”詹姆斯拦住了身后的蔷薇。
眼前这幅景象,要说这地方除了他和蔷薇之外还有别的活人,显然不太可能,神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