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这才释然,敢情这位未来岳父亦不简单,看出了最为核心的问题。
嘉靖对严嵩是恩宠不假,但却是建立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是因为严嵩能充任一个忠心耿耿的大管家,并不是真的无条件依赖。
只是随着严嵩年事以高,严世蕃又因守制而居住在家中,致使他失去了可商议的人,且大明财政深陷困局,致使他对政事越来越是力不从心。
一旦这位大管家越来越不称职,而徐阶又表现出不错的才能,新老交替似乎亦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吴山并没有就此打定,而是继续侃侃而谈地道:“当下的户部尚书高耀已经倒向了徐阶,成为了徐阶的一大助力!”
林晧然对这一点,却并不意外。
高耀是淮盐利益群体的代言人,当下严嵩要鄢懋卿整顿淮盐,特别是对利润最丰厚的余盐下手,这不倒向徐阶才是怪事。
只是这位主管大明财政的户部尚书倒向徐阶那一边,无疑让到严嵩显得更被动。纵使他有再多的良策,但架不住户部的哭穷,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吴鹏去职后,严嵩亦是推荐了小舅子欧阳必进,想要将户部尚书的位置握在手里,只是却因此触怒了皇上。”吴山又是道出了一个事件,接着补充道:“就在上个月,没有任何的缘由,欧阳必进被圣上勒令致仕!”
林晧然心里轻轻一叹,马上就是京察之年,而吏部尚书被撤掉,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亦难怪当下的徐府是门庭若市。
“谁接任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林晧然心里却是一动,进行询问道。
吴山的眼睛似乎有些欣慰,老实地报了一个名字道:“郭朴!”
“郭朴?”林晧然对这个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似乎都不曾见过。
吴山进行解释道:“孰质夫跟为师一般,都是嘉靖十四年的进士,为师当进中得一甲进士第三名,而他是二甲第四名,跟他在翰林院和礼部都共事过!”
同科?
林晧然却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嘉靖十四年进士”上面,当年主持会试的主考官正是时任礼部尚书的夏言。正是如此,孰朴自然不可能跟严嵩一伙的,甚至处于敌对的架势。
虽然举起屠刀的是嘉靖帝,但当今谁敢妄议君父的不是,自然将矛头指向奸臣严嵩。
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郭朴都不可能跟这位结下杀师之仇的人为伍,更别说他会跟吴鹏般听从严嵩的指令,更大可能是已经被徐阶所拉拢。
从内阁的票拟权,到吏部和户部的两大尚书,无不证明严嵩已经渐渐失去了最有力的权势,其影响力已然是大大地削减。
特别明年就是京察之年,但严党却失去最重要的吏部尚书一职,这无疑将让他们的派系遭受浩劫,甚至被徐党进行一场大清洗。
林晧然心里突然一动,极为认真地询问道:“老师,你会帮徐阶吗?”
当下的形势摆在这里,而吴山这个礼部尚书位置可重可轻。徐阶竟然都将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拉扰了,而吴山跟严嵩天生不对付,却难免亦被徐阶拉扰过去。
吴山略感意外,深深地望着林晧然询问道:“你觉得为师该如何?”
林晧然听到这话,心里更是吃惊。很显然,他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徐阶确实来拉扰吴山,而吴山无疑正是处于摆脱中。
虽然投靠徐阶,这个不失为一个好结果,毕竟徐阶确定能将严嵩取而代之。只是徐阶的权欲更强,断然不会允许有威胁他的人存在。
打定主意,林晧然却是询问道:“他给老师什么好处,会不会推荐老师入阁?”
随着吕本回家守制,原以为吴山会顺利入阁。只是政治斗争远要比想象中要残酷,吴山至今仍然呆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反倒是原礼部右侍郎袁讳顺利入阁,成为大明的第三位阁臣。
袁讳的入阁,实则是得益于严嵩和徐阶相争。谁都想要让自己的人入阁,但偏偏都在各种扯后腿,最终反倒是无权无势的袁讳捡了大便宜。
袁讳出身于翰林院,且是这几年才突然以青词崭露头角,主要的履历是在翰林院和礼部,根本就没有什么班底,更不会存在太大的威胁。
正是如此,双方很默契地排斥了吴山,而改由袁讳填充。
“是的!”吴山轻轻点头,承认徐阶给他抛出的好处。一旦能够得到徐阶的支持,若是严嵩倒台,那他入阁的事情将不会有什么阻力。
林晧然轻叹了一声,却很肯定地摇头道:“如果袁讳没有入阁,老师有很多的机会入阁。但当下袁讳入阁了,若是老师再入阁,那次辅的位置恐怕就难办了!从徐阶的位置考虑,他恐怕是更想要一个无根基的次辅,而不是老师这种担任过吏部左侍郎,又充任礼部尚书六年,且在士林的声望远高于他的次辅吧!”
吴山抬头深深地望着林晧然,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一声道:“你分析得……很好!”
林晧然自是不会打击吴山,毕竟他跟吴山的仕途是紧密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