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石田与大谷的嘴炮官司,消磨了武士与僧侣们的斗志,又抓住“未曾及时禀报”这一点努力敲打,平手义光镇住人心后,提了两点建议——
首先,诸事争端,既然皆系于领地权责的文书,那么文书就必须与时俱进,不断维护才行,否则几十年前的旧事,现在真假难辨,也找不到当事人解释了。
因此那一堆泛黄的纸张,就算是作废了。
无论是领主侵占了寺社的利益,还是寺社伪造了并不存在的特权,都不再仔细分辨,而是令小西行长与下间赖旦两人主持新账册的修订。
具体鸡毛蒜皮的讨价还价,显然,就交给石田佐吉与大谷平马了。
并且规定,账册文书原则上需要定期更新,才作数。但具体更新的周期,和执行流程,暂时没有明确方案。
这样一来,两边相当于各退一步,姑且还是可以接受的。
其次,考虑到武士执行检地时可能存在不当操作,僧侣在四处布教时也有推波助澜添油加醋之嫌,最终打来打去,吃亏的都是无知的屁民老百姓,这里面显然是存在体制问题,值得令人沉思……
那么除了沉思之外,作为一个当权者,平手义光就决定要改良体制。
他拿出中野家五姐妹上诉成功的这个例子,作为正面典型大加宣传一番,鼓励以后大家遇到事情,就来京都,或者岸和田城,找平手家主持公道。
最后针对具体问题,平手义光认为:
神户城的国府盛种,处事过于粗陋,引起民众的误解,“劝诫”他在家闭门静思三个月。这等于变向地把权力返还给跟自己关系更好,性格也更谨慎的合法领主——织田信孝。
长岛的下间赖成,身为坊官,对民间风吹草动的反应太激烈,于天下的静谧有害无益,“建议”到石山研习一番佛法,修身养性。这样即可削弱地头蛇的势力,利于显如施展集权。
这都是看上去合情合理的布置,虽然作风粗硬,略有点仗势欺人的嫌疑,但确实大大加强了平手家在这一地区的存在感。
随后,平手汎秀和本愿寺显如一齐现身,接见相关人士,或安抚或施压,表达了高层的重视。由于事先已经通过气,他们对义光的举止并无异议。
不过……
私底下,平手义光半是骄傲半是忐忑的请教父亲,收到的却是耐人寻味的笑容。
“以你的年纪和阅历,处理成这样就很不错了。”
汎秀这话,隐含着“还不够优秀”的意思。
义光略微失望,不太甘心,更加万分好奇,伏身叩首请求父亲大人解惑。
汎秀将其扶起,捋须缓缓道:“事情做得不错,但有两点值得一提。第一,你之所以占据先手,趁着伤亡不多时阻止了变故,纯粹是因为那什么……中野家父女偶然的行动而已,并非有意做了预备。第二,既然有了此次经验,就该形成处理类似事情的一套仔细方案,这才算是由‘术’上升到了‘道’的高度。”
第一点,义光有点不以为然但不敢表达出来。听了第二点,他恍然觉悟,感到心悦诚服。
抬头望着父亲的身影,不仅稍觉沮丧。
智术比不过就算了,毕竟就像刚才说的,年龄和阅历有差距。但捋须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如老爹那么潇洒从容,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难怪我身边才两个女人都有点左支右绌,父上大人妻妾数十仍是长袖善舞井井有条呢……
平手义光止住胡思乱象,诚心请教。
汎秀便道:“其一,抓住双方都没有及时通报这一点,很对。以后可以发布命令,但凡有何争端,且并未失去行动力,而不及时上报的人,不管有理无理,都要予以惩戒。相反只要及时的如实禀报,即便有罪,也可略加宽宥。具体几天之内算及时,这个可以根据地域远近,整理一个章程。”
义光连忙记住。
汎秀又道:“鼓励上诉,本是应当的。诉讼的终审权就该留在中枢,不可旁落。然而,你让百姓自己跑去京都上访,不可行。一般人没有那样的行动力,各地领主和代官也会拼命阻挠,而且时间长了,终究不利于安稳。应该重设一个‘问注所’之类的机构,令其定期在列国巡回,接受当地人的诉讼请求。”
义光表示疑惑,问为何“赴京上诉”会不利于安稳。
汎秀对此没有仔细作答,只是轻叹一声“历史的经验教训”就不说了。
义光只好搁置疑问,先记住再说。
汎秀再道:“另外,宣布陈旧文书失效,另起新账册这一点,算是还不错的处理办法。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最好大范围推行。山城、近江、河内、大和各国都通知下去,对领地有历史性疑问的国人和寺社,在明年新春之前请上交书面文件,否则,日后不会受理。”
义光表示受教。
说完这个,汎秀忽然提问说:“听说有近江武士石田佐吉、坊官大谷平马二人,十分活跃,可谓睿才?”
“正是!”义光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