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郡石津馆的馆主,今北十平次是吗?听说是……你在前任代官执政的期间,拖欠了总计一百三十七贯零六百文的‘军役免除税’,是出了什么事才交不上钱吗?”
“日野根郡畠中馆馆主神前要人,登记在册军役人数只有七十,带刀名额是一百零五名,但有人举报你五个月前收购了长枪一百五十柄,不知是何道理,可否解释一番呢?”
“泉南郡熊取馆馆主隆井盛丰啊,据说纪伊的土桥家率军过来作乱的时候,你是负责给他们筹集军粮的?这真是了不得的指控,我想你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
岸和田城二之丸的大厅中,和泉的国人众和寺社代表共计百余人,跪伏于地,噤若寒蝉,一旦被平手汎秀点到名字,便是战战栗栗,汗如雨下。
尤其是福德寺与大鸟神社,当初他们带头造反,请来纪伊杂贺的土桥家做援兵,把幕府的代官们赶了回去(虽然后续又被佐久间信盛黄雀在后了),原以为在平手汎秀这里是有功无过的。
孰料竟是这幅秋后算账的气氛呢?
看上去,平手汎秀是要把“和泉暴乱”的责任追究到所有国人和寺社身上,只要找到丝毫口实,便会严加惩戒,大加株连。
然而这也是本时代的正常作风,压根挑不出毛病。
惊惧之下,胆小的人差点就要在厅上尿裤子了。
但就算差点尿裤子,也不敢不来。
人家佐久间信盛在栗太、甲贺两郡,做得比这过分多了,随口编织罪名就让当地土著家破人亡,简直是刮地三尺。其余柴田、泷川等人,听说也做过类似的事。
那还是在民风剽悍的近江,而不是文弱的和泉呢!
谁叫织田家正得势呢?区区地头蛇,哪有反抗之力?
平手汎秀慢条斯理地看完了记载豪族僧人“罪状”的文书,长叹一声,面色肃然,闭着眼睛沉痛说到:“以前我总觉得,大家虽然有所分歧,但终究没有不可调和的冲突,只要提前定好彼此都能认可的约定,便足以和衷共济,保境安民了。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啊,无论是‘免役税’,‘带刀状’还是‘寺社联合自治’,都是存在隐患的。和泉出现这么大的暴乱,我是责无旁贷了,以后的诸般政策,还是要明正典刑,不可轻忽。”
此话一出,听众尽皆黯然。
依心而论,平手汎秀确实是织田家几大重臣里最“心慈手软”之一了,唯一能与他相比的只有丹羽长秀。
眼看着,因为“少数人”的罪行,“仁政”就要结束了,“严打”呼之欲出,岂不令遵纪守法的无辜群众痛心疾首么?
是不是真的只有少数人犯罪,这个事情其实没人说得清。不过人之常情嘛,就是会觉得自己无辜的。
总之一百多人全都低着头伏着身子,表达出认真反省的态度,没人敢发出丝毫声响——除了几个身份特殊的之外。
有几家国人众,是在守护代换了人之后,仍然旗帜坚定地追随平手汎秀的,宁愿放着领地不管,也要自带干粮,以“浪人众”的身份参加平手军。
这种行为虽然不太好看,但肯定是会赢得嘉奖的。
比如寺田安大夫就是其中一员。
在这万马齐喑之时,他站了出来,进言道:“平手中务大人,您对自己也太过苛责了!我看‘免役税’,‘带刀状’以及‘寺社联合自治’都是最适合和泉一国的良政,纯粹是因为幕府派的那俩代官屁都不懂还乱七八糟瞎搞,加上少数不安分的地头蛇浑水摸鱼,才弄得人心惶惶,产生暴乱……”
他这家伙,一向被认为“卖主求荣”,说话也十分粗鲁,人缘极差。
但眼下这一番话,却令众人心里感同身受。
说得秒啊!平手中务大人无疑是伟大光荣正确的。谁敢怀疑就砸烂他的狗头。
咱们吃瓜群众坚决拥护他老人家,虽然能力不足但态度总是好的。
那问题出在哪?肯定是在别人身上嘛!
幕府来的那俩代官已然倒台了,没法辩护了,丢在他们身上再适合不过。
然后福德寺和大鸟神社的人,反正带头造反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了,就请你们把锅背好,不要连累大家吧!
所以寺田安大夫这话说出来,下面跪伏的众人虽然不敢应和,却都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祈求“平手中务大人”的怜悯。
对此平手汎秀捋了捋须,皱眉不悦道:“安大夫你这家伙,奉承也要有些限度!现在暴乱已生,就说明原来的做法多少是有问题的,岂能把全部责任推到上一任头上呢?”
这话令有心人眼前一亮。
语气虽然不悦,但意思却有所松动啊,看来他老人家也是一时气话,还没彻底打定主意。
于是,被和泉豪族们视作老大哥的沼间任世入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胆战心惊地开口说到:“外臣斗胆,还请中务大人给我们这些无知之辈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会表现出改过自新的决心……”
“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