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想起了在浣风楼的场景。
打小在浣风楼长大,刘浩轩就是他的跟班,打架也好,读书也罢,总有刘浩轩跟随的身影。
后来长大,他离开浣风楼,好些平常看上去还是心腹的兄弟都疏远了他,不肯跟着他离开浣风楼。他打包好东西,下山时,才看到刘浩轩带着几个人等在半山腰里。
至今日,他仍记得那黑夜中的一盏风灯,照亮着漆黑的山道。那几个孤单的面孔,看见他时露出的温暖笑。
很多年来,他们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即便有些时候,刘浩轩并不肯赞同他的做法,却仍旧会追随他。
好比此刻。
“大哥,我都听你的。”
下水之前,刘浩轩这样说。
他脑子里闪过他们憋着气在孔洞前,仰头瞧着婴孩尸体渐渐飘远的那刻。
忽然,有巨大的愤怒和哀伤涌上了心头。
他唰的一声拔剑,冷冷站起身,像是一个地狱罗刹一般,高声道:“谁敢阻拦我!”话音未落,已经脱下了外衣,用衣服做了个简单的绳索,将刘浩轩的尸体绑在了身上。
“大哥,还是我来吧……”刘德胜慌忙劝解。
刘裕全然不听,只将刘浩轩捆在背上,高声道:“兄弟,你看好了,大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带你回家!”
声音极大,好似一架最有力的战鼓,轰然擂动起来。
御林军一惊,见了他的模样,当先便有人逃了。
还有一些人,因为他飞速的长剑,丢了性命倒在他脚下。更多的人,蜂拥而上,但他已然不惧。
长剑被砍断,他抢了一人的长枪继续,长枪被砍断,他抢了另一人的大刀继续,大刀砍出了豁口,他又抢了一人的长剑劈斩。
不管是什么兵器,到了他手上,便是他的兵器。这些兵器,带着他全部的煞气和他满身的鲜血,让所有围攻上来的人变色丧胆。
越来越多的人,见他杀上来就逃了。
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他往前,便下意识退后。
他上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他再进一步,他们再退一步。
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势,甚至不知道时辰,不知道天亮天黑,究竟又过了多久辰光。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只是凭着那一股揭天的怒气,恨不能将这里的人全部斩杀干净。
总归,御林军再也无人敢上前。
终归,是有人缓缓退出了一步,让开了一条通道。
更多的人,无声的退后,让出了一条狭窄的,却绝对能容得他和几十个兄弟离开的通道。
没有人说话,满是鲜血的各种兵器,在通道两旁静默地举着。
刘裕背着刘浩轩的尸体,仗剑走过,满眼满脸满身的杀气,他没有看任何人一眼,但没有任何人敢看他一眼。所有人都垂下头去,心中都在瑟瑟发抖。
他或许不是真正的南朝皇族。
但这一刻,他的威望比德宗皇帝还要盛隆,他的身姿比德宗皇帝还要尊贵。
兄弟们跟在他身后,每个人都浑身鲜血,每个人都煞气腾腾。
无人敢于阻止。
护城河畔,惊险一战,已是夜半三更。
苍穹无月,墨黑一片。
锦公主在西城门,眼瞧着城墙上的火光更加热烈,不由得蹙眉道:“到底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站在她身畔的正是朱槿。
攻城持续到现在,一直没有收到刘裕的消息。她几乎可以断定,刘裕遇到了埋伏。
或许,还不止是埋伏那么简单。到了三更半夜的时刻,居然没有刘裕的消息,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出事了?
她不敢胡乱猜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上苍,保佑刘裕平平安安。
这个念头刚刚过,她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双目中已然喷出火来,甚至还溢着看不清楚的血色。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佛祖怎会搭理她?
终归能靠的只是自己罢了。
她冷冷瞧着城墙上凶猛的火力,高声道:“一定要攻出城去!”
众人累了一天,被她再次激发,不由得又有了士气。朱槿道:“公主……攻出城去,又该如何?”
锦公主眸光一闪,“拿下建康府,生擒德宗皇帝!”
“喏。”朱槿抱拳,拔剑而去,飞身扑向城楼。
“嗖……”刺耳的尖啸声,就在此刻响起。
声音虽刺耳,到底也隔着几十里路的距离,听得不算特别清晰。
是宫墙之外,建康府中传来的。
锦公主飞快抬头,隔着漆黑高大的围墙,却见远远地天空上,正开出一朵绚烂的梅花焰火。
那梅花颜色血红,边儿上却是墨蓝的一圈,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梅花焰火。
她一怔,惊喜之色溢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