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中秋,正是月圆之时。从前刘裕还是九峰寨寨主的时候,倒是很有些闲情意致,摆上些鲜花水果,赏一赏这一年之中最美月夜。
只是事过境迁,他经历了诸多起起落落,现如今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了。加上刚入军营,又领了司马之职,忙碌起来也顾不上许多。
入夜之后,偶然抬头往那天幕上一望,便望见了如金盘似光华灿烂的月亮,突地就有些愣怔了。空闲下来的脑子,很是及时的想起了天锦。
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可否对他心生了怨怼?随即他苦笑起来,在她心里,怕是无所谓的吧。
她心里装着太多的东西,如何还有位置留给他?否则他悄然就进了军营,这都这么久了,她岂会半点的反应也没有。
刘裕摇了摇头,复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摆脱心里躁乱的。带着凉意的山风吹来,几乎要将他的心凉透。
“大公子,可算找到您,没想到您在这里赏月啊。”冷不防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裕缓缓回头,就看到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人,正一脸惊喜的望着他。刘裕眉头微皱,“这儿是军营,没有什么大公子。”
“是是是,司马大人!”来人从善如流改了口。
这人名叫贺正安,及冠之年,长得还算清秀。祖上三代都是追随刘氏的家奴,忠心耿耿。他从小便是刘裕的玩伴,当年刘裕离家之初,要不他老爹拦着,差点就都跟着他一道远走江湖了。
这回刘裕来参军,他老爹可算是拦不住了。入了营之后,依旧被划分到刘裕身边,一张白皙的脸,也在整日整日的操练之下,黑了一大圈。
“你不睡觉,瞎晃悠什么,明天还要准时操练,你能起得来?”刘裕早习惯他油口滑舌,故意板着脸问。
这似乎就踩到了贺正安的痛处了。军营里哪里都好,就是这晨起十分要命,他在浣风楼时,有他老爹顶着,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每日不睡到日晒三竿,是无论如何也起不了床的。
贺正安眦着牙“咝”了一声,很不爽的将拧在手里的东西,往刘裕怀里一塞。凉凉道:“您就尽情奚落我吧,我总能克服这毛病的。”
军营中规矩森严,就因这毛病,他可没少挨过罚。
刘裕就笑了笑,“这是什么?”被强塞到怀里的是个食盒,他问得自然不是这个东西。他驾正安虽是忠仆,却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忠仆,刘裕可从未指望能从他的牙下抠出吃食来。
贺正安摸着鼻子,眼里果然流露出不舍的光芒,“就是些糕点啥的,您若是不要,不如给我?”
刘裕听些弦外之音,诧异道:“谁送来的?”
“还能是谁,大夫人让我爹给送来的啊。”
“大夫人”这三个字,刘裕还是头一回听说,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谁?”
贺正安便有些不耐烦了,“大夫人就是大夫人啊。真是的,今个儿可是中秋呢,连大夫人都给您送好吃的,我爹也忒小气了些,人都来了,却是两手空空,连糕渣也没有,好像我不是他亲生儿子似的。”
刘裕好似还没听明白一样,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愣是怔了半天。搞得贺正安更加不爽了,忍不住又说:“我看您这个样子,好像也不爱吃,丢了也可惜,还是给我吧。不管怎样,也是大夫人一片心意呢,可别辜负了。”
“你说的对。”刘裕可算反应过来。
贺正安脸上一喜,连忙伸手去接。
刘裕却把那盒饭往怀里一护,甚至还侧开身体,躲开了他的手。
“既然是大夫人的一片心意,我这个做丈夫的怎么能辜负。这算我平日里不太爱吃甜点,也会吃干净的。”末了,又顿了顿,“你没偷吃吧?”
贺正安脸上一黑,手僵在半空中,咬牙道:“我到是很想拿上两块。”偏偏食碟太小,总共也就那么几块,他若拿了,铁定能被瞅出来的。
见他这模样,刘裕便放心了,“量你也没这个脸,否则你又该吃贺老爹的铁棍了。”
人艰不拆,懂不懂!
贺正安突然有些后悔,他干么这么想不开,跟着刘裕到军营吃苦不说,还要时时遭他奚落。
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早点回去休息吧。”刘裕抱着食盒,郁闷的心情尽数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说的喜悦。
他甚至还笑着拍了拍贺正安的肩膀,一副宽厚的模样。然后,抱着食盒就走了。
真的是半块也不分给他。
入了帐后,刘裕便迫不及待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摆放着两碟精致的糕点。随着糕点一起送来的,还有封信。刘裕克制着自己,先捡了块软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顿时由口入了心。
他吃得眉得皱了起来,嘴角的却不由得弯了弯。然后才取了信,展开一阅。
可是他却失望了。
嘴角边的笑意就那样僵在了脸上。
正所谓,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