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天暗沉了下来。不一会儿,狂风作作,刷刷地下起了雨来。看这雨势颇具缠绵,按理说一时片刻停不下来。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天一黑,雨就停了下来,风势反而越刮越猛,扫得街头巷后一片狼藉。
便是在这猎猎风下,谢琰抬脚跨上一叶扁舟上。
这扁舟的主人,捏着汗巾试了试风势,显然是很不理解这大晚上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疯子。
他布满褶子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善意。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叶子,又狠了狠心,殷勤的将脚边的酒坛递了过去。
“客人……这些可是够了?”
谢琰闻言,回着看了一眼,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身体一矮,坐下不说话了。
若非看这人衣冠楚楚,又出手阔绰,实在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是否脑子有病。
“那……那……”
船家将酒坛摆在舟上,支支吾吾,欲言不欲,双眼却朝着他裹在披风下,虚虚环在怀里的一团鼓鼓的东西看过去。
谢琰眉头一拧,目光冷了下来,“还不走!”
船家脸色讪讪,这才收回目光,不再探究。
入夜后的湖畔有着刺骨的寒意。四周围都很安静,万家的灯火离得很远,仿佛将他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谢琰就这么静坐了片刻,终于掀开披风,将怀里鼓鼓的一团摆在了脚边……却是一盆早已枯萎的虞美人花。
亥时过半,大多数人已是在睡梦之中。山阴谢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谢二才刚歇下,就被喊了起来。
自她得知王国宝回建康找过自己,便忍不住让贴身的婢女去打探了一番。明明已不在意了,可得知他的下场后,她便有些辗转反侧了。
好不容易了睡意,却被婢女一把推醒了。
“姑娘,公子喝醉了酒,不小心跌进了湖里……”
谢二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原来……
谢琰今日被天锦和刘裕已成婚的消息,刺激狠了。他包了凤鸣湖畔边的船游湖独饮,那船主虽说有些贪财,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看到谢琰衣着华贵,却是一副醉生梦死之态,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谢琰酒后坠湖时,他心里不安生刚好折回来,恰时将人救了起来。好在谢琰随身之物,叫这船主认出了身份,这才将人送了回来。
谢二爬起来时,大夫已经请进了府,得知他只是呛了些水,并无大碍,她才松了口气。
吩咐婢女:“取些酬金,送予船主,好生将人送出去吧。“
“喏。”
谢琰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自己闹了个多大个乌龙,对上谢二一脸的关切,他扶着额头闭了闭眼。
“妙妙,我没事。”
他们还真是亲兄妹,情之一字,着实害人。
谢二显然是不大相信,还想细问,却见婢女匆匆走进来,“将军,程副将军求见。”
谢琰一愣,偏头看向谢二,“要不你先下去?”
程峰是谢琰的副将,很受器重。谢琰去寿阳的那段时间,山阴的军务一直都是他在打理着。谢二是知道此人的,找到谢府来,多半是有要事相商,便顺从地站起身来。
两人在院中不期而遇。
谢二站在原地屈了屈身。程峰打老远就看到从屋中走出的素衣女子,心知她是谢琰的亲妹子,也很恭喜朝她点了点头,脚下稍顿了一瞬,又快速越了过去。
“走吧。”谢二道。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忍不住悄悄转身朝着程峰挺拔背影看了一眼,脸上微微泛了红。
眼看谢二将要迈出院子,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屋子里,程峰将谢琰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脸色尚好,忍不住多了句嘴,“将军要是想喝酒,为何不叫上属下?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
谢琰一脸古怪,嘴角处微微抽搐了两下。
“行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程峰想起来意,神色一肃,“属下收到消息,司马道子已悄悄离开建康,怕是已经快到山阴了。”
谢琰不在意道:“这山阴本就是他的属地,建康的事情既已办妥,他不回来,留在建康只会遭人诟病。”
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程峰正听着他的指示,见状心中惊了惊,“将军,是否有妥之处?”
“并不是。”
并非有什么不妥,而是谢琰突然想起天锦还在琅邪王府。虽说他不明白她什么时候跟司马元显有了交情,竟能让司马元显心甘情愿替她遮掩,然而……琅邪王府总归是个事非之地。
依司马道子的精明,恐怕很快就会察觉到。
他双眼不由地眯了起来,“你刚才说司马道子何时能回山阴?”
“怕是今夜就能回城。”
谢琰猛地站了起来。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