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入秋,夏日的燥热还没完全褪去,广陵城外的官道上一匹烈马正快速飞驰。
马背上的谢琰眉目紧锁,视线始终正视前方,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今日就是天锦和刘裕大喜之日。是他一直刻意逃避,不敢直视的日子。
朝廷派了眼线安插在归香苑里,时刻都盯着天锦的一举一动。王国宝上门拜见,也刻意提到她,谢琰岂会不知是试探。
既然是试探,那就说明他们无法证实天锦的真实身份。谢琰松了口气,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早早就带兵外出巡视民情。王国宝见他不接茬也是无可奈何,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盯梢。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眼看婚期到了,他强忍着去见天锦的冲动。心底的不甘,却在一点一点的发酵。
白日里他尚且还可以借着巡查不去想,不去触及。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无数遍的回忆起往事,有时还浮现出天锦的脸庞,他看见她依偎在刘裕身侧,笑容滟滟,声音甜濡,时而娇羞,时而妩媚……她的眼里心里的位置全都被另一个男人取代。
眼看心上人就要投入别人怀抱,他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该就此作罢。
可是身体却比内心诚实的多,他的身体不受内心支配,跨上坐骑,策马扬鞭,朝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奔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想再看她一眼,再多看她一眼……
身下的马跑得飞快,留下一路的飞尘,进了城门他的马速都没有减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两侧的货摊纷纷受惊避让,一路鸡飞狗跳,引来骂声阵阵。
他始终沉着脸,身上寒气逼人。
烈马沿着碧波湖跑过来,满目都是青翠的柳杨枝,他还记得那夜在湖上独饮,她笑盈盈踏上他的船头。那夜宁和沉静,一切再美好不过。
可梦总归会醒。
归香苑前的红绸在风中飘荡,正正方方的花轿对他而言,无疑是把利剑,狠狠戳中他的心脏。
谢琰及时扼住马,目光定定地朝归香苑望过去。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她穿着红嫁衣,端坐在床前,红烛之下美得不可方物。
可那样的美丽,却不是为他而展现……
眼里渐渐酸涩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归香苑的上空隐隐飘起一股轻烟,很快的轻烟化成了浓烟,里面听不到乐鼓声,反而是乒乒乓乓兵器相撞的打斗之声。
谢琰对这种声音尤其敏锐,他飞快下马,大步踏了进去。
归香苑火花四起。
大红的绸幔珠帘滋长了火势,楼上楼下几乎已经被冲天的火光包围,尖叫声不断传来,满目狼藉。
谢琰大吃一惊,目光落在被一群黑衣人包围在中间的刘裕身上。
刘裕身上的红衣已然脏乱,他一手牵着同样狼狈的天锦,一手持剑与这群水贼打扮的黑衣人搏斗。黑衣人人数众多,他身边有天锦这个负累,显然是寡不敌众,身上已多处挂彩。
谢琰当机立断拔出剑配,“刘公子,谢某来助你!”
他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出现,刘裕大喜,却顾不上答话。刀剑无情,他拉着天锦躲躲闪闪。
天锦也听到了谢琰的声音,隔着浓烟,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形,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了,刺鼻的异味令她脑袋昏昏沉沉。
她能感觉出刘裕几次想带着她冲过去,都被黑衣人隔开了。
“阿裕,别管我了,你快逃……咳咳。”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说什么胡话!”刘裕一脚踢开身前纠缠的黑衣人,拉着她靠着廊柱,气喘吁吁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天锦双眼被熏得异常难受,眼泪不自往下掉,身上也变得软绵无力。两人交握的手,湿濡一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她知道刘裕不会弃她不顾,可她的存在会拖累他。
黑衣人再次攻过来。
刘裕将她挡在身后,急冲冲交待,“在这里等我!”
天锦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扶住廊柱,努力将自己缩到角落里。
然而她一身红艳的吉服,躲到哪里都格外的醒目。黑衣人很快就奔着她靠过来,慌乱之下,她摸到琴架,抱着长琴就扔过去,可长琴太重,反而累得她摔倒地上。
黑衣人趁机摸到了她的脚裸。
“啊……”天锦尖叫一声,手在地上不断摸索,但凡触手所及的东西,都被一股脑儿的砸过去。
茶杯,托盘,碗盖……黑衣人被许多不知之物攻击,只得躲避,一时也近不了她的身了。
没了天锦在身侧刘裕眸若冷电,长剑如虹,很快将缠在身边的黑衣人解决,又折回她身边,长剑一挡直接将黑衣人挡出火圈外。
他转身半跪下身去检查天锦是否有受伤。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