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早早起床,换上洗的干净异常的院服,整理一下头发,拉开房门,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平日里起床习惯了,改不了,出门她便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离去,那是戏剧班的何承鹏,虽然还没有说过话,对方也并不识得自己,但是李元昊已经记住他了。
早晨是练嗓最好时刻,万物初始,一切崭新,开嗓之后,一天都可以精神饱满。
稍作洗刷,净面省身,李元昊又看到鼻青脸肿的孔飞鲤鬼鬼祟祟摸进男房,狠狠瞪了一眼李元昊,脚步虚浮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李元昊摇头叹息,年轻人啊,忒不懂得爱惜身子。
“早上就很热闹啊!”一个声音突然在李元昊的背后响起。
李元昊头都没回,翻了翻白眼,踏步离去,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身后出现的是话痨温志谦,这个南阳来的富家公子,阴魂不散,李元昊偶尔抬头侧脸,眼睛余光都会发现温大公子正笑吟吟望过来,眼神虽然清澈,没有恶意,不过李元昊不喜欢。
岳麓书院的食堂很有特色,总共有两间,一间叫文苑,一间叫雅苑,温雅相对,相得益彰,李元昊走进文苑,要了一份简单的早点,湘赣事物多辛辣,微微甜,她十分喜欢,只是和山下牛福贵的豆腐脑比起来,还是有不小距离的。
文苑很空旷,偶有人进出,相互讨论着各种话题,多数话题与书籍无关,有些高深到无聊,比如有人讨论王道和霸道治国之道的优劣,还有讨论一个人是否可以同时踏入两一条河?
李元昊想了想,你牛,你给我踏一个试试看,她忍不住想上去辩论一下,却不曾想到对方以庄周梦蝶为论点,延伸到孔子的“逝者如斯夫”,最后以时间和空间的相互独立性为落脚点,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一个人可以同时踏入两条河?
李元昊把鸡蛋浑沦吞枣般吞下去,仔细想了想前后论点和论据,以及之间的逻辑关系,她皱了皱眉头,或许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踏入两条河。
出了文苑,李元昊还沉浸在刚刚的辩论中,抬头望见文苑主楼的房顶之上站着一个人,双手张开,张狂大叫道:“哈哈哈,我会飞,我会飞了,我终于变成了一只鸟儿!自此我可以冲破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尘世,再也埋藏不了我的心!”
这是要跳楼?李元昊心头一惊,却看到周围众人平静异常,有的学生还不住的摇头:“周梦这家伙又开始疯了,整天幻想自己是个鸟儿。”
李元昊正义感爆棚,多少是一条人命,冲着房顶上的人喊道:“别跳啊,你不是鸟儿,你是人。”
“我是人?哈哈,我是鸟儿,怎么会是人,你休要诳我!”周梦喊道。
“鸟儿有翅膀,你有两只手,怎么会是鸟儿。”李元昊再次喊道。
那人看了看双手,皱了皱眉头:“这分明是翅膀,怎么会是人的手。”
“鸟儿不会说话,而你会说话,所以你是人不是鸟儿,而是人。”李元昊劝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你不是鸟儿,怎知道鸟儿不会说话,既然你确定不了鸟儿能否说话,我却能确定鸟儿会说话,那么我就是鸟儿,而你不是。”周梦挥舞着双臂,像是鸟儿扑闪着翅膀。
李元昊再次想了想,哇,他说的好有道理啊,于是冲着房顶喊道:“你是鸟儿,肯定会飞,快点跳吧,省的继续祸害人间。”
神经病啊,好说歹说,你就是不听,死了算了。
岳麓书院能培养不拘人格的人才,同时也会培养出不少的疯子。
来到半日斋,寥寥不多的学生,眼神不好的薛澍恒薛先生正在课堂上闭目养神,今日是第一天上课,讲《春秋》,李元昊走进学堂,蹑手蹑脚来到先生身前,拿起属于自己的书籍,又轻手轻脚走到中间靠后的位置上坐下,孔子老人家修订的《春秋》第三卷,书籍已经陈旧,却保存的极好,岳麓书院有个规矩,万般事情都可以浪费,包括时间和粮食,唯独书籍必须好好保存,不可毁坏。
“哇,李兄来得好早啊。”李元昊刚刚坐下,阴魂不散的温志谦又挨着她坐了下来。
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课堂,将空旷的书院填满,有些人干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好了,现在开始讲课!”薛澍恒平稳的声音响起。
李元昊端正了身子,轻轻翻开书籍,是要好好听讲了,一抬头发现薛澍恒薛先生一动没动,依旧保持着闭眼养精蓄锐的姿势,但是嘴巴却开始讲课:“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语气平稳的如同和尚念经一般,一句原文对应着一句解释,言简意赅,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这,这,这课授也实在有些随意啊,李元昊目瞪口呆。
“薛先生术业有专攻,在《春秋》”上的造诣首屈一指,比天下任何一人都厉害,这是我老家爷爷说的。”温志谦用腹语说道,“之所以薛先生如此授课,是因为曲高和寡,讲了学生也听不懂,所幸不如简单讲授解释,学末考核简单,学生成绩都不差,先生轻松,学生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