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半,我从恒宇网吧出来,攀越白色铁栅栏,横穿森川大道,到路对面。南风街甚是冷清,街边小吃摊档全部撤离,久久看不到人影。我裹紧大衣,顺着垃圾遍地的路面往前走。百乐KTV外面,长着一排整齐的梧桐树,苏茜站在树影里,路灯光穿越繁密的枝叶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痕迹。她穿一件有白色羊羔毛门襟的浅蓝休闲棉衣外套,一条修身白棉裤;脚上是一双酒红厚底马丁靴。脸上化了淡妆,是一副可爱的模样;柔柔的长发一半披散在胸前。
“你在这等了很久吗?”我问道。
“没有呢,就几分钟。”苏茜用水灵透彻的眼睛看着我,“朋友们还在里面玩,可是我想回去了。只是深夜不敢一个人回家,刚好你又在附近。”
“没关系,反正我在网吧也只是玩游戏,而且只会越玩越空虚。”
“明知道空虚还去玩?”她有些疑惑。
“你不明白,游戏本身有很大的吸引力。”我解释道,“比如在嘉仕康,我只是一名普工,可是在游戏里,我可以是一个国家的国王,掌握一个国家的命运。欲望在游戏里获得了满足。只是游戏毕竟是游戏,人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况且游戏是一种虚拟体验,没有触感,没有温暖。”
“你这么说,我倒是可以理解。”
“真的?”
“嗯。”
街道上一片冷寂,只有灯光和垃圾。我们沿着街道默默行走。
“你今天穿得真好看。”我坦然地说。
“真的吗?”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嗯,我都忍不住想追你了。”
“你骗人!”
“我是说真的。”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一时语塞,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个毒贩。
“因为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一种悲哀,深深的悲哀。
“因为,”我决定编一个谎话,“我常常梦到人跳楼,梦到车祸,梦到火山爆发,梦到地震,我总是梦到跟死亡相关的事情。算命的人跟我说,我天生容易招来祸害,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你信吗?”她一双眼睛看着我。
“嗯。”
“我不信。”她笑了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啪的一声闷响,街口外的森川大道上,一辆油车撞上一辆电动汽车,瞬间电动汽车燃烧了起来。两名巡警刚好碰见,走了上去。那辆燃烧的车里走出了一个火人,他在路边呼嚎几声后就倒了下去。事发地点距离我们不到一百米。
“现在你信了吧。”我顺水推舟地说道。
“这只是巧合。”她虽然这么说,可是气氛却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彼此的心情在那一刻变得沉重,再没说一句话,就好像空间突然被抽成了真空一样,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在苏茜的住所楼下,我们道别。“你还会跟我联系吗?”她的眼睛在楼道的阴暗里仍是那么雪亮。
“会的。”我淡淡地说。然后她就转身消失在楼道里。
—
离开苏茜的住所,我继续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游荡,最后又回到了恒宇网吧。一直呆到凌晨四点,看了一部电影《幻影车神》,时长2小时50分钟。出了门口,走到街道外面,陡然一股寒意袭来,使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长街两边的店铺均已关门,剩下广告牌的灯饰在不厌其烦地发出光亮。一眼看去,路面仍旧到处都是垃圾,废弃的易拉罐,红色塑料袋,烟头各种,它们安然沉睡在冷冷灯光下。
在街道拐角,我看到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那里买了一桶杯面和一包烟。就这样,在凌晨四点十五分,我手捧冲了开水的杯面继续在冷清的街道上闲逛。天空是一片漆黑的蓝,空气中弥漫一层淡淡的雾。沿着森川大道一直走,偶遇三五个行人,大都神色匆匆,面无表情。大概走了两百米后,我翻越一道铁栏杆,过到马路对面,然后走下一段窄长的斜坡,到达时代广场。时代广场很宽敞,几乎有一个足球场大,只是现在没什么人,因此显得荒凉而又寂寥。我在一张掉漆的长椅上坐下,掀起泡面的盖子。脑海里又浮现起苏茜的脸。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想不到的。我喃喃自语,心底泛起丝丝忧伤。一个流浪汉出现在广场边沿,他留着又长又脏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破破烂烂的军大衣,裤子当然也是破破烂烂的,而且宽松得出奇,他脚上那双破布鞋也破了好几个洞。现在他正一瘸一瘸地往这边走过来,直走到我面前。我抬眼看了看他,淡淡地说,“Ben,你总算来了。”那流浪汉笑了笑,便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一眼认出我来的?”Ben不解地问,他本觉得自己的伪装已经天衣无缝。
“你的眼神,还有脸型。”我回答道,“主要是眼神。”
“观察力不错。”Ben颇为赞赏地说。
“有烟么?”他又问。
“有。”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