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闻声看过来, 却见是个约莫九岁上下的小姑娘站在那儿,身上穿的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碎花衫子, 头上也无什么首饰,一头墨发用红色的丝线编成几个辫子, 很随意。
她上下打量一番, 心中狐疑,她家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丫头?瞧方才那说话的气势,也不像是寻常之人啊。
见张氏站在那儿发愣,邵稀走过去,望向她娘的目光里是十二分的无奈, 小声道:“娘,这是安福郡主, 还不赶快行礼。”
邵稀这话可把张氏给吓到了,安福郡主?这气势汹汹的小姑娘居然是安福郡主?当今圣上最最疼爱的那个?
她脸上慌忙堆了笑, 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臣妇愚钝,不知安福郡主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 还望郡主恕罪。”到底是贵妇圈儿里混着的, 她变脸的速度当真是极快。
眼瞧张氏一副很乖顺的样子,但漪宁才不吃她这一套, 只上前两步, 勾了勾唇, 眼神却透着森森寒意:“长浚伯夫人, 你找邵二公子要镶了紫金边儿的玉佩是吧?想必夫人不会不知, 紫金稀罕,乃皇家之物,本郡主既然赏赐给了谁便是谁的,夫人这般视皇家赏赐为无物,随意讨要,我倒是敢问夫人,你把把皇室的威严放在何处?”最后一句话,她明显又凌厉的几分,目光清幽,气场十足。
漪宁平日不生气之时甚为随善,和颜悦色的,但严厉起来别看小小年纪,那气势却也能叫人害怕。再加上她的话句句在理,倒唬得张氏身子都随之颤了颤,脸色惨白,噗通便跪在了地上:“郡主恕罪,臣妇无知,却并不敢藐视皇族,更不敢觊觎皇家之物。臣妇只是,只是想暂借两日罢了。”
“借?”漪宁只觉得好笑,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伯夫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次子的,想必长安城里头无人不知吧?夫人向二公子讨要东西,还有归还的可能吗?”
张氏耸了耸双肩,脊背一阵发凉,乖顺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得罪郡主等同于得罪了圣上,这罪名她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一时间冷汗直冒,提心吊胆的。
邵敬霄莫看平日里蛮横霸道,其实也是个纸老虎,如今他娘都怕了,他自然不敢挑事,只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偷偷拿眼瞟着安福郡主,又见那气场威严摄人,心下也是大惊。这丫头瞧着怕还没自己大呢,不想竟有如此气质,倒真是宫里养大的贵人。
在他偷看漪宁的同时,漪宁也十分不屑地扫他一眼,只见这邵敬霄被张氏养的膀大腰圆,肉呼呼一张圆脸比街上卖的烧饼可大多了,肥肥的脸蛋儿松松垮垮,倒显得那双凤眼小的可怜。
邵家似乎都是凤眼,如邵恪之和邵稀二人,凤目尾端微翘,不笑时都带着三分颜色,实在是养眼至极。就连方才她看到的三公子邵敬霖,那也是一双华美凤目,儒雅倜傥得很。
但那样好看的一双凤眼长在邵敬霄这张脸上,漪宁却觉得并不十分好看了,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实在是可惜了!
想到方才这邵敬霄如此大的个子了居然还对着自己的娘亲哭哭啼啼,浑然没个好模样,漪宁便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人物。再想想邵恪之幼年遭受的待遇,莫名就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了。
这张氏教子不严,漪宁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眼见她还跪着,漪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伯夫人,邵敬霆是你伯府的二公子不假,如今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头名状元,日后是要入翰林院做修撰的朝廷命官。你纵然是他的亲娘,却并无品阶在身,邵敬霆敬着你自是出于孝道,但夫人对朝廷命官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纵子对官员无礼,这可是大罪!我想,这位小公子也是个好生教育教育了。”
漪宁这话字字铿锵,自有几分凌厉之气在里面,倒慑得张氏神色中透了几许恐慌,忙点头应是,只反复说着回头一定好生管教幼子。
漪宁教训够了,顾及着邵稀的面子也不再多言什么,只让张氏母子退下。
邵恪之自始至终在青石阶上站着,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神色柔和,披散下来的些许墨发飞扬,宛如谪仙。
他望着方才对那二人抑扬顿挫一番教训的小姑娘,竟发现多年不见她已出落得如此,倒是极有皇家的威仪,纵然公主怕也不过如此。再寻常不过的衫子穿在她身上,都遮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这女孩子,仿佛天生便该是处在云端之上的,高贵优雅,落落大方。
他不免有些缓缓神儿,这还是五年前那个迈着小短腿儿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讨要琼花软糖糕的俏娃娃吗?
院子里十分寂静,邵稀最先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胳膊:“二哥,你真的拿了安福郡主的玉佩?”那个玉佩邵稀之前给漪宁当伴读也时常见到,可是郡主的珍爱物呢。
邵恪之却只淡淡看她一眼:“何事?”
邵稀楞了一下方想明白二哥是在问她来此有何事,她忙道:“二哥,你这里是不是有本书叫《广燮文集》,就是前朝有名的大文豪广子茂编撰的那本。”
邵恪之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敢相信:“你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