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狄冲霄的评价,智慧天只当是赞美,拿过酒瓶,自斟自饮。
正如先前所说,谈判一事,自古便是我请你喝酒,你请我谈事;你请我喝酒,我请你谈事。没有永恒的强势,也没有不变的弱势,一切都要看谈判双方能不能看透对方的底牌。雾神再差也是圣神境,狄冲霄只是稳胜而非必杀,一意以命相搏,自然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先前潜在暗处观战的智慧天在看到狄冲霄不惜以伤换命求速胜的一刻时便得出一结论。
智慧天有的是时间拖,狄冲霄拖不起,只能再请老人家喝酒,当是认输了。也是暗示自己的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智慧天心下会意,吩咐武胜天、吉祥天退离。两人已然明白狄冲霄不会动手,行礼退了出去。
屋中只有两人,狄冲霄敛容正色,自幻形袋中拿出天净星的书信,递给智慧天。
智慧天接过信,心下暗猜莫非是神隐长老堂的书信,及至抽出信展开,尽管信中没有任何可作身份识别的内容,可字里行间满透着那唯有自己才熟悉的语气,宛若小弟就在身前。智慧天双手轻颤起来,眼中隐蕴泪光,多少年了,天众一族的良心还活着,还在以自己的方式为身在地狱中的亲人们洗雪罪孽。
良久,智慧天合上信,轻语:“狄冲霄,先前为何不直接拿出此信?”
“老人家该能猜到的。尽管我要办的事至急至重,尽管我相信天老对大哥的敬重与推荐,可我还是决定先看看现今的智慧天配不配看这封信。”
“答案呢。”
“除去年纪,天老没变,他的大哥也没变。”
“小弟才是真正没变,一直都是无畏参与赌局,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如今,又将生命余焰押在你身上了。”智慧天顿了顿,又道:“不管八众如何想,从今天起,智慧天将追随神将骥尾。”
狄冲霄道:“你老可不是一般族老,如此押重注在我身上,天王一旦知道必是不会同意。”
智慧天淡然一笑,道:“老夫从不做天王,可两代天王一个是我私生子,一个是我私生子的儿子。此事除去爷子孙三人,就只有一人知道,可已逝去多年。”
狄冲霄听得一愣,心道身前这位不像是爱好此道的人啊。
智慧天道:“其中缘故不说也罢。刚刚那话是我此类只想多活几天的老人家才会用的下注法子。他日神将大人赢了,老夫什么也不求,功成身退自在看书;败了,反正没人知道老夫是暗子,甩甩衣袖便去看书了。人死万事空,到了我这年纪才懂得很多时候苟延残喘比永垂青史要得得多。”
狄冲霄道:“果然有道理。咦,喔,有趣,你先前只是打个比方,是在说不管什么理由,越老的人越怕死?”
智慧天笑道:“正是。神将大人千万别以为人老了看得世情多了就不怕死,事实上,越是强大的老人,九成九都会比普通人更为怕死,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更强、渴望某种改变。只有活着,才有可能达至更强、看到改变;只有活着,随着强而来的名声、权势、女人、财富才有价值可言,包括梦想。无论双子魔的寄命肉身有多年轻,那颗老人心永远不会变得年轻,只会越来越老。”
狄冲霄点头认同,自袋中取出由冥鉴门及流火山脉所得合录而成的游一半文卷,又取出一本小册子,册内记载皆是有关于游一半神魂与脾性的,来源于寒宁馨转述极炎魔、托星魔,水晶凝与施无隐,及轩辕虎夫妇。交给智慧天。
智慧天逐一翻看,及至一卷一册看完便是重头再看,手中多了支笔,有的段落直接划掉,有的字句着重标出。
狄冲霄看了两眼便是满心钦佩。
原来此老划去的段落正是冥鉴门也觉着不可靠的那些,而标出的字句皆是一段一页之核心。
一瓶酒的工夫,厚厚文卷便是等同于二十来张纸。
智慧天再看薄册,抚须赞道:“到底皆是世间强者,说话简明扼要。”说着将狄冲霄的猜想段落尽数抹掉。
狄冲霄苦着脸道:“那可是我耗了极多脑子才写出来的,就这么不中看?”
“中看不中用。神将大人这是要将魔事札记当成神技神典编个修解方便人看?神将需要的不是让看的人知道自己对魔人魔行的想法,而是要知道看的人自身对魔人魔行的想法。别和老夫说是给笨人看的,此种惊天之事,那笨人对着满卷的高明见解又岂会有自己的想法,到头来,与自己一个人乱想有什么区别?”
狄冲霄想想还真是,挠挠头,呵呵一笑后只管喝酒。
过得一会,智慧天合上薄册,闭目沉思。
狄冲霄停下喝酒,端坐屏息,于心中寻思生不灭到底犯了什么怪性。
小半个时辰过去,智慧天睁开眼,笑容中满是自信。
是笑不是愁,狄冲霄心下大喜,道:“有什么结论?”
“强者身、平凡心,游一半正是人中最为苦恼的那一类。无须任何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是平凡世人皆有的心念,但大多数只是想想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