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一夜没睡,坐在床上练着甘始的吐纳之法,想着事情,亮的时候,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对话声,自然也起了床。不过他没有开门出去,反而在房间里收拢着东西。老实,那番话有些交心之意,放在以往他绝不会出口。那时候有感而发,确实算是非常正式的肺腑之言了,将整个场面也提升到了很严肃的程度,但现在想想,总觉得那场面多少像是一个不被理解的孩子在呐喊发声,寻求认同。倒也不是因为害羞而不敢出去,只是他如今也不知道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那些人。昨夜起了“主公”,他当时是真的很想成为那种有担当有决断的领导型人物,只是年纪放在这里,阅历没有多少,心态也还处于时不时插科打诨的阶段,真要成为那种不苟言笑、威严十足的类型,他还真没把握做到。事实上刘正也明白,相较于长年累月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他的心性还有很多来自前世的影子,甚至对于这个时代某些方面的阅历与理解,可能还不如黄叙一个孩子看得明白,所以也没办法活得那么严肃而压抑,又或者在某些时候浑浑噩噩地笑——他还是有着一套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和逻辑,与活在这个时代框架中的其他人不一样。因此,这个主公该怎么当,怎么妥善处理各种关系,他如今还难以定位、驾驭。当然这些偏差都可以通过时间来弥补,只是凌晨那些话始终有些太过正式了,正式到让他也有些无所适从,就好像一夕之间像世人表达了自己的成熟,但他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不成熟的样子,他此时多少有些担心到时候搬石砸脚,又破坏了自己在众人眼中袒露的形象。何况,此时门外还有马蹄声渐起、远去,显然是有人离去,这一幕总有一种苦口婆心结果被人当成耳边风给忽视的感觉,让他脸庞火辣辣的。怀着这样复杂的情绪收拢竹简打成包裹,用布条将霸王枪包起,梳好长发用发带束住,随后套上丧服,整理仪容……备的丧服也不够了,是该早点结束回去守孝了。他心中想着,收拢了衣服又打了个包裹,随后背起长枪,拎着两个包裹到了门口,深吸了几口气,开门,一个的身影突然斜着身体倒了进来,露出来的皮肤和头发在红彤彤的朝阳光线中白的富有特色,赫然是白。刘正急忙把两个包裹抵在姑娘身后,又用脚抵住包裹,姑娘两条腿悬空,裙摆荡了几下,手好不容易抓住墙壁稳住身形,被一件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仰得老高,手揉着唯一露出来的双眼,迷迷糊糊地唤道:“先生,醒了么?该喝药了。”刘正才想起昨夜叫她第二过来,也不知道姑娘在门口等了多久,他还要话,张初走过来微笑道:“方翁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方雪,雨雪霏霏的雪。她既然如今一个人,便得操持家务,算作当家的了,乳名就不要叫了,往后就直呼其名,或叫方娘子,雪也可以。仲景,药好了没?”远处传来张机“来了!”的喊声,张初拉过方雪,姑娘还在揉眼睛,那眼睛有些红肿,“先生,昨夜仲景叔叔了,你们要去宛县,那我以后还能跟你……学东西吗?”“你留在此处陪着你伯朗叔叔。等我那边的事情了了以后,就来接你们。”刘正有心拉开方雪裹住脑袋的衣服让她坦然面对,抬了抬手,想起身上的伤寒还是作罢,随后朝张初起等宛城事情结束之后要带走方雪的打算。张初有些迟疑:“这……其实老夫也有心将方雪带在身边。方翁与我乃是旧识,如今他死于非命,于礼而言,老夫也当好生照顾他的遗孀。”他望望方雪,决定道:“刘公子,老夫能看到你对方雪的那份善心,你若当真有心教导,不妨异日先寄些书信、典策过来,至于接过去的事情,先不急。毕竟你还得守孝,而且想来你诸事繁杂,不见得能照顾周到。待得他日你那边准备好了,亦或方雪在张府实在呆不习惯,再做安排,如何?”“此事先不急。”张机端着药碗过来,“我打算今日便让伯父带着雪回去,交由拙荆照顾。犬子与雪年龄相仿,想必也能有所交流。至于接过去的事情,等机去了涿县,先行考察考察,再与德然兄合计如何?”刘正接过药碗,惊喜道:“仲景兄果真要随我一同前往涿县?”他虽然昨夜信誓旦旦要拉着张机一起过去宛城,但心中也忐忑宛城的战事一了,张机就一走了之,这时听闻张机起,心中自然振奋。“便是过去走动走动,往后还会回来。甘始兄那些竹简我也看了,虽有外行不当之言,但也能与我医道经方相互印证,机也收获颇丰。”张机从怀里摸出水玉,笑道:“我辈中人,困守一地始终如井底之蛙,如今交了德然兄这一好友,得诸多见识,怎么也得趁此机会拜访一番。想来那华佗能有麻沸散那等秘方,医术也是高超,也是因为走遍中原,看遍病理,才有此盛名。机既然得何伯求指点,能成良医,自然不敢错过这等良机。”刘正喝着药,心中也觉得这样的结果才最是理所当然,这时被张机送了个开门红,心中也定了下来。随后与张初张机了几句,又嘱咐了方雪几声,那边公孙越车焕等人已经醒了,听到响动也出门准备着行李,另一边黄叙正坐在门槛上朝着门内大喊着“爹,起来啦,起来啦!”,随后跑进屋去。张机要去准备行李药箱和竹简,张初便也带着方雪过去帮忙,张飞端了碗刚热好的面饼过来,脸色惊疑不定地到处扫视:“大哥,吃完便动身吧。”刘正放下包裹,从托盘上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