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直到伯爵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挪了开来后,他才稍稍抬起脑袋偷偷观察着书房内的动静——一旁的税务官科尔仿佛老僧入定,他的眼神游离,似乎正在欣赏镶嵌水晶吊饰的天花板,又好像盯着木质地板上那一小团暗色的结疤。 没有人说话,水果和刚刚烘烤出炉散发腾腾热气的点心也没有人在意。 兰伯特伯爵气急败坏地扔下了那张纸笺后,他一把脱下了黑色的呢绒礼服外套,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前——斯坦利依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他默默弯下了腰,从地板上拾起了那张纸笺,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书桌上“砰”的一声巨响,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上头,那些公文掉落了一地。 “无能、无用!你这头猪和你手下的那群猪猡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伯爵大人气呼呼的样子就像一头愤怒的巨龙,而飞溅的口水是他的龙息——所有的怒气和火力集中在这位可怜的佣兵团团长身上,直到过了好几分钟后,他才端起茶杯狠灌了一口,滋润着有些口干舌燥的喉咙。 杯中是一些稀薄的乳白色液体,就像是牛奶。 “那个女人,她的目的地是塔伦和卡尔萨斯,她是为了领地置换的事情而来。” 兰伯特伯爵终于喘着粗气说出了纸笺上的内容,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斯坦利的身上,从脚尖到面孔,最后停在那双看似毫无情绪波动的褐色眼睛——从萨曼莎公主一行路过银叶小镇开始,斯坦利的山猫佣兵团只是远远跟住了她们,并没有打听到任何真正有用的消息。 而最新一条,不过是告诉他公主一行驻营在繁花之野那儿过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向着西边去了——这种程度的情报工作无疑是不合格的,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敷衍塞责。所以,这位伯爵大人如此大动肝火也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而纸笺上所提到领地置换的事情,则是埃尔瓦白墙之内宫廷的廷议——事实上,“雾松战争”过后,埃兰特王国的财政状况就已陷入了一种极为糟糕的状况。战后的重建、战争议和的赔款、还有伤亡军人的抚恤金,尽管后者不多只有区区几枚雷尔,但是所有的这一些叠在一起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天文数字。 换句话说,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老家伙已经没钱了,他快要破产了—— 看到手下臣子的富庶,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贪婪伸出了黑手。而作为银叶小镇与恩萨达的领主,兰伯特伯爵的富有在北地首屈一指,因此,那位陛下主要的注意力已经停留在了这里。 这是半个月前廷议的由来——然后宫相西格诺特、王国财政大臣坦尼斯等人纷纷对此表示极大的赞同和附议,王座上的那个老家伙在那些混蛋的诱导和怂恿下,终于作出了这一决定。当然,这些廷议的内容一直保持了高度的隐秘,而暴露在明面上的东西,只是王室三公主萨曼莎的北行。 至于公开的北行目的?则是前往诺戈的塔伦城,与那个小秃子正式缔结婚约—— 萨曼莎公主与沃尔夫伯爵家族的继承人之间有着一段不为人道的恋情,原本埃德温九世对于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但是当廷议的内容决定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女儿的婚姻居然是一个很不错的砝码。 这的确是一枚极有份量的砝码,足以让局势的天平倾斜。 通过萨曼莎公主的婚约,将北地三大实权伯爵之一的沃尔夫家族和王室绑在了一起,然后,卡尔萨斯那位马多克伯爵的正室夫人也是那个老家伙的嫡亲妹妹,也就是萨曼莎公主的姑姑。 北地的诺戈从此王室一家人,只有他这位兰伯特伯爵才是例外! 彼此联合之下,通过逼迫让他交出银叶小镇,具体的置换领地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什么肥沃富庶的好地方。 当纸笺上提供的信息将这一些事情彻底揭开后,兰伯特伯爵感觉自己心中的怒气几乎快要点燃他胸腔之内的肺叶。 “斯坦利、科尔,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我很快就要回到恩萨达了。” 他冷冽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两位属下,喉咙中的声音因为愤怒的情绪犹在颤动。 “伯爵大人,陛下实在欺人太甚,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一笔捐赠让陛下收回这一廷议……宫相和财政大臣那儿我们也可以试着联络一番……” 银叶小镇的税务官科尔低声地提议道,他用手指作出了一个数雷尔的动作。 “愚蠢!” 兰伯特伯爵虽然怒火中烧,但是脑子里还是有着上位贵族必备的清醒,他顿时斥骂道。这简直就是一个馊到不能再馊的主意,王国财政的巨大赤字,那位陛下的惊人胃口,就像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一般深不可测——而他作为一位地方贵族,就算将自己的财产全部扔了下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们现在想要的是银叶小镇,想要的是他手中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绝不是区区几枚金蛋可以打发的。 果然和这些蠢人说话就是费力,看来,也不能在他们身上作什么指望了——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就像一尊石头雕像般立在原地,兰伯特伯爵甚至都懒得去问这个家伙,他起身离开书房,转头厌恶的看了这位佣兵团长最后一眼。 “斯坦利,作为一位宽厚仁慈的贵族,我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停下脚步,似乎在心中作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一双狭长的眼睛再次眯缝起来,“公主一行将会先抵达塔伦,然后再前往卡尔萨斯,我不希望她们一路走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