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极在推行新政之初时还走一步看一步,到了今天也算是把大半的精力扑到了新政,以为自己的身后名做考量了。dt 这位历经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官僚已经认定,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势头,那么新政算不能全然成功,也能保住大半的成果,大明王朝兴未必,但是延续个几十年寿命终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这位深深涉及到天启党争的人物,也许会因为这点功绩而脱离阉党之属,博取一个救时宰相的美名。到了他这个地位,权位什么的已经不怎么看重了,60出头之人还能霸占首辅之位多久呢? 他毕竟不是严分宜这样的权相,而崇祯也不是嘉靖皇帝。因此黄立极空闲下来,最为担忧的还是自己的身后之名。 这时代的士大夫名望可不是一介虚名,张江陵虽然擅权恶了万历皇帝,但是他的救时宰相之名远播,到了天启时便已经有人为他翻案,而到了崇祯登基之后,这位万历时的权臣更是全面被平反,子孙也全部被恢复了优待,不出二十年张家又将成为钟鸣鼎食之族了。 黄立极知道自己在天启党争之涉入太深,已经同东林党人结下深仇,若是东林党人台,算不清算他,也会找他子孙族人的麻烦。算他再得皇帝的信重,这人一走,茶终究还是要凉下来的。 不过他若是在新政有所作为,替大明朝延几十年的寿命,算东林党人想要清算他的后人,也要顾忌到天下舆论的影响。因此到了此时,黄立极对于新政的热情,倒是大半出于真心的了。 但是黄立极同样也知道,新政想要继续推行下去,必须获得皇帝的坚定支持。事实新政大半的成果,倒是崇祯个人意志的努力,他和内阁不过是奉命执行罢了。 也只有具有少年英锐之气的崇祯,才能毫无顾忌的在大明腐朽沉闷的官场内闯出一道新路来,不像黄立极这些老官僚们,在做事之前都要极尽平衡思量,不要触动方方面面的利益,给自己制造麻烦。 如果没有了崇祯顶在前面,黄立极觉得新政能够保住现在的十分之一成果,都已经可以算是大明下官绅团结一致向前看了。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是真真切切的不愿意崇祯出城亲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要是在战场崇祯出现了一点什么问题,这大明朝刚刚萌现出来的一点希望,也将此断送了。 黄立极脱去了自己的梁冠,郑重的拜倒在地,口再次劝谏道:“陛下正值青春,不必争一时之气。算这场战争让后金大获全胜,这些奴兵也拿不走关内的一寸土地。 待到后金兵退,陛下自可重整国势,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只要我大明百姓从这些年的灾荒恢复过来,似建奴这等跳梁小丑,必可一鼓而平。 陛下不可意气用事,拿自己的性命和大明的国运去同建奴一赌高下。赢了也不过是击退建奴一次进兵,他们下次难道不再来了么?但是如果输了的话,这京城之内未必会有第二个于谦,想当僧道衍的倒是不少。 因此臣不敢奉命,若是陛下非要执意孤行,那么臣请致仕回乡养老。” 黄立极要撂挑子不干了,朱由检自然也坐不住了,他赶紧起身亲自把黄立极搀扶起来,口委婉的说道:“黄先生爱我之情,朕岂能不知。 其实朕对自己的性命也是极为看重的,并不愿意轻易抛弃之。然而当今之世已经不再是太平年景,而是乱象渐起的大争之世。 昔日蒙元失德,我汉家英雄群起而复华夏之故土,心怀的不过是:驱逐鞑虏,恢复华。这八个字而已。祖宗浴血奋战,追亡逐北,驱蒙元出国,终承天命以治国,享国已有260余载。 而今建奴崛起于辽东,耀武于我大明臣民之前,朕若视而不见,躲在这四方城,朕之性命倒是保存了,但是祖宗浴血而战得来的天命又将何存? 今日我大明之患非是建奴丑类,实是天下人心之向背,我皇明天命的存继也。朕今日若是放弃了遵化之军民,明日要不要放弃蓟州之军民,后日要不要放弃京畿之百姓? 今日之朝廷,也剩下北直隶这点人心了。若是连这点人心都保不住,京城之内虽有百万之众,那也不过是一团散沙,不足以为倚靠。 同这大明江山相,朕之性命实在是微不足道;而同这华夏亿兆生灵相,一家一姓之王朝倾覆,同样也是一件小事。 驱逐鞑虏,恢复华。乃是祖宗奋起之志,子孙后代岂敢不从。朕若能保住华之地,捍卫华夏之生民,则天命自在吾家。若是不成,我朱家也当回报大明百姓260余载的供奉,不可辱没祖先之名。” 黄立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崇祯扶起来的,皇帝的这番话语已经把仁孝和大义发挥到了极点,他如果再拿社稷、国本这些名头去劝说,无疑是以小利而坏大局了。至于所谓的华夏亿兆生灵高于一家一姓之江山云云,这种让人汗流浃背的言语,他也是自动忽略过去了。 不过皇帝现在讲的话毕竟很是直白,他要争夺的是朱家的天命和继承先祖的志愿,在这种政治大义面前,算是官宦生涯经历了无数风浪的黄立极,也从未觉得如此刻一般无言以对。 他的心有了迟疑,刚刚不惜辞官归乡的决绝姿态,也失去了那股豁出去的气势,不能再撼动崇祯让步。于是黄立极再度搜肠索肚,最终也只能拿新政的成败来做借口了。他对皇帝劝说道,若是崇祯在战场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大明新政必然要半途而废,则崇祯想要挽回时局的心愿,同样要付诸流水。没有了新政,又怎么挽回大明的时局呢? 朱由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