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 科举考试, 才学是一方面,运气也是一方面。
比如岑梓, 正好倒霉的赶上朝廷冗员, 当今改革的时候, 上一届科举只录取了三十二人,即使上一届科考风和日丽,不像今年倒春寒, 冷到令人怀疑人生,他还是华丽丽的落榜。
而这一次, 在他祖父岑道正新政改革, 官场为之一清之后,正好是当今要大展宏图之时, 这次的科举录取名额为四百八十三人,一甲三人, 二甲两百人,三甲两百八十人。
岑梓排名一百七十六位,后面还有二十四位,只要殿试不出意外, 稳定发挥, 基本能定在一甲了。
再比如席镶,他就比较倒霉。
席镶自小跟着祖父读书, 他的祖父其实只是一个举人, 文章华丽, 但在务实上欠缺了些,来到怀安县之后,跟着席瑞安身后,倒是学了很多,然席瑞安因为怕被席镶看出他和原身不同,平时很少会和席镶接触,席镶大部分时间都在州学里面读书,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而他回来的时候,席瑞安也是在外面忙碌。
而当今是大雍朝的第二任皇帝,作为跟着先帝打江山的马上皇帝,他本人也是一位非常务实的人,导致他下面的臣子大多也是这个风格。
这次主考官是皇帝钦点,自然也是如此,席镶文采够了,若是遇上欣赏这种文章风格的主考官,或许他就中了,可惜,他遇到的是务实派皇帝,务实派的主考官。
所以说运气这东西,真的讲不好,上届春和日丽,考生们本该是运气极好,谁料皇帝不录取,这次天气极冷,考生们本该是倒了血霉,皇帝录取了将近四百人。
更幸运的是甄博文,他遇到了慕清,直接改变了命运。
且不说慕清在这次科考中,对他硬件上的帮助,软件方面,没有慕清,他就不可能被席瑞安收为弟子,不被席瑞安收为弟子,他就不可能得到大佬岑相的指点和帮助。
如果没有慕清,他很可能是连盘缠都凑不齐,即使凑齐了盘缠,也难熬过这次倒春寒。
更别说,这一路上有慕清、席瑞安、岑相为他打点的十分周全,就连到了京城,都有岑相的二子岑敬鸿为他指点。
岑敬鸿虽三十六岁才中进士,却是实实在在的进士出身,自小受岑相耳濡目染,又在翰林院任职,基础极为扎实。
或许他三年六年十年之后,可能还会考中,但那时他又蹉跎浪费了多少时光。
在听到自己第五十三名的时候,甄博文脑中一片恍惚,眼眶蓦地湿润了。
在一年多以前,他还在为自己求一个好老师苦而无门的时候,突然师从天降,一直以来和他没有过任何接触的县尊忽然来到他家,提出要收他为入室弟子,然后他有幸被两朝宰相岑道正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岑道正是什么人?
他不光是历经先帝和当今的两朝宰相,还是在得罪了大批权贵,动了无数权贵蛋糕,夺了无数人官身的情况下,既没有满门抄斩,也没有全家流放,还能全身而退,没有在途中遭刺杀,儿子虽只是微末小官,却还稳稳的待在翰林院的超级大佬,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和终极目标,及狂热偶像。
做梦都不敢想的机遇,莫名的就落到他身上,让他恍若做梦一般。
可以说这两年多的时间席瑞安和岑道正对他的教导和指点,比他过去十多年加起来都大,都多,也幸亏他前十七年刻苦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让他在跟着岑道正学习的时候,如同空杯中的海绵,疯狂的学习和领悟,才有了今日的中榜。
慕清过来的时候,他才十七岁,而今,他虚岁已经二十岁了。
就在甄博文还站在那里恍惚的时候,忽然有几个小厮上前,一把将他抬起,抬着就跑。
然后后面一大群人去追,还有两家家丁居然为了抢甄博文打了起来,然后甄博文就被另一家十几个家丁趁机带走。
甄大郎都看傻眼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怎么还能绑人?
他连忙拔腿去追,就听耳边有人在喊:“这位郎君是被榜下捉婿了啊!”
他们不仅不阻止,还一个劲的起哄。
榜下捉婿是从前朝开始,到了本朝初期其实榜下捉婿的人极少,因为本朝初期进士的录取率太高了啊,权贵富豪们为官的途经也太多了,每逢先帝大寿,先帝就豪爽的派发官帽子,不光是先帝,就连一些高官都能派发官帽子,还能买官,哪里需要榜下捉婿?
可等当今上位之后,进士数量锐减不说,之前买官送官的尸位素餐之徒,一下子全被岑道正撸了个干净,全部按照考官和荐官来实行,眼看当今正值壮年,进士含金量和地位大增,可不就又流行起榜下捉婿了。
甄博文的情况和其他中榜的人还不同。
岑大佬虽然下放三年,但是他的大名在当朝依然是如雷贯耳啊,不论是清流还是权贵,不论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全都还在关注着岑大佬,尤其是今年岑大佬居然还搞出了高产量农作物,献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