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茗失魂落魄回去的时候,章甜才刚刚醒来, 香草侍候她穿衣洗漱。
小丫头起来见不到顾茗, 哼哼唧唧不太高兴,见到顾茗回来, 颠颠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埋怨:“顾姨, 你去哪了?我醒来都没看到你。”
顾茗抱紧了她,几乎恨不得嚎啕大哭, 强自忍着陪小姑娘吃饭。
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一碗鲜肉馄饨被拨过来拨过去, 都快成一碗面片鲜肉汤,还是一口没吃。
香草见她心事重重,猜测她一大早出门, 回来形容狼狈, 衣服上都沾了土, 面上有哭过的痕迹,精神萎靡, 哄了章甜吃饭。
章甜是来向她辞别, 太困睡了一晚,人也见到了, 吃过饭便准备回家去, 她小小人儿此刻总算是想起来了:“顾姨, 我昨晚没回家, 祖父祖母跟二叔该着急了。”
章少奶奶的神魂早就随着丈夫去了, 女儿不在眼前她还傻些, 自从顾茗去过一次之后,章氏父子便有意隔离她们母女,小姑娘又活泼起来了。
顾茗艰难的骗她:“我今天一大早去找过你二叔跟祖父,他们说过两日再来接你,让你先在我家里住两日 。你不想陪陪顾姨吗?”
章家险遭灭门惨祸,如今对外活下来的也就是章启越一人,也不知道昨晚他如何的险象环生才逃得一命。若非昨晚章甜心血来潮离家出走,她小小一个人昨晚定然早就葬身火海了。
她虽然不知道章启越接下来的打算,可是章甜是万万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了,不但牵制了他,万一有心之人想要斩草除根,章家连这点骨血也保不住。
章甜想想,勉强同意了:“那我再陪顾姨一天就回家去,不然祖母又该不吃饭了。”
她一句话险险让顾茗哭出来。
“甜甜乖。”她转过身,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失态。
香草觉得很不对头,当着章甜的面又不好问,等到在客厅书桌上摊开了纸笔颜料,让章甜自己玩,才跟到卧室去:“阿茗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顾茗正坐在床上发呆,她一夜未睡,憔悴不堪,初夏的上午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香草觉得情形不对,拉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再摸她的额头,已经滚烫:“阿茗小姐,你发烧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章家……章家昨晚被人灭门。”她哽咽着才能继续讲下去:“章家主楼大火,章夫人跟大少奶奶一个都没逃出来。雇的保镖全都被灭口。昨晚……昨晚启越跟章伯父不在,可是遇上伏击,章伯父也已经去了,现在章家……只有启越一个人了。”
香草骇然,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没看到章甜,紧握住了顾茗的双手:“阿茗小姐,这可怎么办呢?”
她现在明白了顾茗为何非要留下章甜。
顾茗当机立断:“你帮我看着甜甜,她不能再留在沪上了,我必须尽快把她送走,日后等章家人来接她。”
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衣柜门,找了一件葱绿色的旗袍换上,重新洗过脸,仔细的打了一层粉,遮住了脸上曾经哭过的痕迹,还细心的描眉画唇,好几次手抖,眉毛都画歪了,在历经四五次返工之后总算勉强画好了。
顾茗回想自己来此地生活的两年时光里,认识的人倒不少,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可托付的人却少之又少。
非是朋友们不可信任,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与章家没什么分别,都是别人砧板上的羔羊,手无寸铁,庇护了章甜就容易给自己招来灾祸。
她提着手包出去的时候,章甜玩的正开心,一根毛笔沾了颜料在宣纸上涂些谁也看不懂的东西,拉着她不让走:“顾姨,你来陪我玩嘛。你看看我画的东西……”
顾茗哄她:“顾姨出门给你买蛋糕去,你不是爱吃蛋糕吗?晚点就回来,香草姐姐陪你玩儿。”
章甜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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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军政府的兵工厂随着机器与技术人员的到位,很快投入生产。
沪上军政府地理位置敏感,兵工厂至今没有发展起来,况且沪上还有各国租界及势力庞大的黑帮,军政府并非一家独大,闻听容城兵工厂开办,急急派官员前往容城求见冯伯祥,并且订购了一批子弹。
第一批军火虽然利润不大,但为着慎重起见,冯瞿亲自押送至沪上。
昨晚顺利交货,结算了尾款,卢子煜非要拖着他去外面寻欢作乐。
卢子煜带着一名年轻女人,还向冯瞿介绍:“这位是电影明星谈双兰小姐。”又向对方介绍:“这位是容城少帅冯瞿,谈小姐还不赶紧向冯少帅敬三杯酒,往后有好处可多着呢。”
谈双兰傍晚才拍完片子,就被守在外面的卢少帅的副官带走了。
她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上次倒是哭哭啼啼跑回家了,谢余还让人送了衣裳过来,反倒是她亲妈听说她居然敢跟谢余闹别扭,当下就恨不得把她押送回去,唠唠叨叨数落个不住。
谈双兰几近崩溃,顿时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