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瞿对顾茗的回护之意很是明显, 如果没有冯夫人带着, 尹真珠甚至不能进红楼去见她。
尹真珠在冯夫人面前屡次中伤顾茗,似乎也效果不显。冯夫人有种奇异的淡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在佛堂里的缘故, 不肯口出恶言,连喜欢与厌憎都瞧不大出来。
冯夫人行事全凭责任, 她对客居在玉城督军府里的年轻女孩子一视同仁, 新年给尹真珠裁制新衣两套, 也少不了顾茗的两套,连颜色都选的同色系,看不出来她更重视谁。
尹真珠观察多日, 得出个结论:中伤无效。
她心里不由焦躁起来,再这样下去, 恐怕三十岁她都没办法嫁给冯瞿。
尹真珠左思右想, 亲自操刀写了一篇新闻稿, 趁着开年投了好几家报馆,沪上的一家专挖名人八卦的小报, 以及玉城容城类似的报馆。
容城公子的事业起点在容城, 腾飞在沪上, 然而她与玉城报业的各家主编关系亦不错,实在大出尹真珠的意料。
尹真珠暂居在督军府, 初三见到玉城数家报馆的主编都去红楼探病, 暗暗吃惊, 曾向狄家兄弟俩打听:“这些人去红楼做什么?不是说是玉城各家报馆的负责人吗?”
狄磊:“听说当初师座整顿玉城报业, 容城公子在其中出了大力。”彼时他还在军中,未曾调来亲卫营。
尹真珠:“她还懂整顿报业?”
狄磊:“唐副官说容城公子很能干呢,当时一会议室的大老爷们都被她给骂的狗血淋头,落后还要向她请教,连师座都被镇住了,放手由她去做,要是咱们师座娶了容城公子,可真是娶了个贤内助!”
贤内助这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尹真珠的心。
正月初十,冯瞿前往北平的最后一日,顾茗已经能够在天气和暖的时候,穿起大毛衣裳,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稍稍转悠,玉城的一家小报登出了一篇文章——《惊天内幕:容城公子变形记》。
文章里言之凿凿指出,容城公子家境一般,为了攀图富贵,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趁着容城少帅酒醉之后,爬上了他的床,成为了他的女人。借助容城少帅手里的资源冲天而起,一边写书宣扬女子自强自立,一边暗中做着男人的姨太太,过着奢靡的生活,享受着依靠男人得来的安逸生活。
这篇文章的作者指责容城公子欺世盗名,贪图富贵,满嘴谎言……是个无耻卑鄙虚荣的女人,她的那些畅销的书都是哄骗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的。
这天早晨,玉城的报童们同时在大街小巷吆喝:“惊天内幕,容城公子欺世盗名,披着才女的外衣哄骗无知少女……”
路过的行人之中有不少人知道容城公子的事迹,读过她的文章,《受害者有罪论》发表的时间并不久,玉城人远远没有到遗忘的地步,于是纷纷涌向报童:“给我来一份。”
一个小时之后,唐平从外面回来,面色大变,径直奔去找冯瞿:“少帅,大事不好了,今天街上有份报纸里刊登了不利于顾小姐的新闻稿。”
冯瞿接过这份印刷粗劣的报纸,粗粗扫过一遍内容,看到作者署名是伊人憔悴,眉头就皱了起来:“去把狄涛狄磊叫过来。他们整天监视着尹真珠,怎么还出了这么大纰漏?”
唐平:“……这是尹小姐写的?”
冯瞿指指“伊人憔悴”四个字,没好气的说:“不是她难道还有别人?这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事实,比如阿茗曾经做过我的姨太太,但大部分却是污蔑,而且她大费周章写这篇新闻稿,决不只是按照她文章中所说,要揭下容城公子虚伪的画皮,我怎么觉得……她倒还想取而代之呢?”
“取而代之?”唐平傻了眼:“怎么取而代之?是要做少帅的姨太太吗?”
冯瞿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盛了些什么:“尹真珠顶着容城第一才女的名头,而阿茗以写文章为生,且她的书很畅销,虽然笔名叫容城公子,可谁不知道她是女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喜欢她的读者无形之中都拿她当容城第一才女了。那么,如果这位才女只是名不副实的骗子,突然再冒出来一名伊人憔悴,不但揭下了容城公子的画皮,写的文章比她还要好,是不是就彻底取代了她?”
唐平:“少帅想的真远。”别不是忽悠我的吧?
冯瞿读懂了他怀疑的眼神,卷起报纸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丢出去锻炼这些日子,怎么还是毫无长进?”
唐平跟了他多年,冯瞿也想让他早点独挡一面,去年下半年开始便时常放他去处理些要紧的事情,这小子在外面人模狗样,没替他丢脸,但每次到了他面前就犯蠢,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少帅,再打就更蠢了!”唐平捂着脑袋去叫狄家兄弟俩,这俩兄弟跟着他过来的时候不住打探:“唐哥!哥!师座叫我们兄弟俩过来有事?”
见他一脸深沉,心里难免惴惴。
唐平不在冯瞿面前,倒是很会吓唬人:“你俩当的好差使!”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