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拥着他的手臂那样紧, 那样用力,竟叫元婴期的迟槿的呼吸都困难了。继这样的拥抱过后,再来便是戚桓打在后颈的灼热的呼吸。
“阿槿——”戚桓尾音悠长,叹息般道:“我回来了。”
迟槿眼眶微热。动作上,却是缓慢而坚定的拿开了戚桓于他腹上交叠的手。
“欢迎回来。”迟槿转身, 笑容礼貌中带着疏离——那不是属于情人间的笑容。反而更像是分开多年的老友久别重逢,客气的很。
戚桓似乎也不介意。他同往常一样——与他记忆里, 他与迟槿相处的日常一样——温柔而不失霸道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但这是最后一次, 今后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再不轻易离开。”
迟槿再一次抽出了他被戚桓紧紧攥在手心的手。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黄色的虎斑猫。”他坐在石桌旁,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戚施方才沏的茶。那茶始终冒着热气,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冷却。
“那只猫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然后, 我从小猫崽开始, 养了它一年。可惜……”他稍顿,对站在他面前的戚桓举了举手里的茶叶, “喝一杯吗?”
戚桓摇了摇头。
迟槿略微一笑,继续他的故事。
“后来,我父母工作变动,我跟着他们一起迁居异地。可惜旅途之中不许带宠物, 我便把那只猫交给了我的邻居。在外期间, 我没养过别的猫。每个月都会托我母亲往家里寄送猫粮, 猫使用的玩具。三年后, 我回归故里。去当年的邻居家看望寄存了三年的虎斑猫。然而,等我赶到邻居家的时候,那只猫却不认识我了。即便我把它带回家,它还是会悄悄的跑回朋友家。”
迟槿放下茶杯,看向戚桓,郑重道:“我要感谢你给了我活下来的机会。但如今我心所向的,是为……”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石桌便轰然裂成碎片。戚施放在石桌上的茶具没能幸免于难,掉落在碎石瓦砾之间。虽不至于摔碎,但里面的茶水却是都洒了出来。
“阿瑾。”戚桓温柔的笑,“这个故事我不喜欢。换做是我的话,我会把那只猫关上一阵子,等它认清谁才是他真正的饲主的时候,才会考虑将它从笼子里放出来。”
他倾身向前,指腹轻轻扫过迟槿精致的眉眼:“我和那傻子不一样。不会白白放飞煮熟的鸭子。”
他说的是戚施以鬼域至宝之一的仙器梧桐伞为聘,要求迟槿同他成亲那回。戚施会因为迟槿的哭而放弃那场婚礼,戚桓却不会。
然而,迟槿第三次扫开了戚桓的手。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的恐慌和犹豫,淡淡道:“若是那样,猫会死。”
戚定定望了迟槿许久,强硬的面色龟裂,他似哭似笑:“若人将猫放生,人会死啊,阿槿!”
迟槿的下面的话,却是叫戚桓直接定格当场。
“可猫已经死了。”迟槿略微苦笑。
他说:“真正的虎斑猫拒绝邻居的喂食,已经死了。现在这只,”他指了指自己,“不过是赝品而已。”
他说:“当年我同十七去参加仙门大比时候,你曾出现过。”
他说:“你忘了吗?你曾经想杀了我。”
他说:“既然你待在戚施体内,便该清楚,我不是你的阿槿。”
说完这些,迟槿站起来。在碎石间翻翻捡捡,最终挑出一块石桌边缘。那上面有着几道刻线,依稀分明。
“你瞧,这些刻线,分明是假的。”
也许戚桓在他的阿槿死后曾回来过,看到了石桌上的二十八条刻线。但他回来回来的太晚,刻线已经稍显模糊。这些依循着过往的记忆划出来的刻线,却是风化过后的。
——因为,曾经的‘阿槿’在刻画这些线条时,曾经刻画的很深,很深。
由于时长用手指沿着刻线的地方抚摸,还曾被凸起的棱角划破了手指。而现如今,刻痕犹在,但血迹却依旧被接连的岁月侵蚀掉了。
可不管怎样,这石桌留有阿槿的痕迹,若是真的,戚桓不可能会震碎它——永远不可能。
迟槿遂将那块石桌碎片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戚桓低头,一眨不眨望着背迟槿放下的石块。
迟槿什么也没说,甚至连望都没有望一眼戚桓,擦着他的肩膀向外走去。
“你曾对我说,‘私以为,你便是他。’”戚桓仍低着头,“你在迷雾中踟蹰不前时,我先于戚施找到你。然后你说,我便是他。”
迟槿脚步不停,回道:“是吗?抱歉,我忘记了。”
这一回,戚桓没有留他。
没多久,院子里只剩他一人。他在满树桃花下站了许久,站到春花谢,夏叶绿,秋叶黄,冬枝枯……他站了许久许久,终于自嘲笑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这句话之后,便是崩溃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