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窗边的角落布置有沙发与矮桌,郎倩起身离席, 引着白阮朝那边走去, 众狼你一言我一语各聊各的,有这喧闹的声浪做背景音, 那窗边的一隅便显得很适合单独谈话。
“白老师,”郎倩翩翩落座, 单刀直入道, “前几天靖风和我闲聊的时候提到您,他说您也是妖族, 是真的吗?”
白阮只知道郎倩想劝自己接受郎靖风的追求,却不知她要如何开口,于是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呐呐地应了句:“……嗯, 我是兔妖。”
他本以为郎倩接下来就要和自己聊郎靖风的感情问题了, 没想到郎倩却不提这茬儿, 像压根不知道“郎靖风表白遭拒”这件事一样,只与白阮东拉西扯,聊各种与妖相关的话题,聊如何修炼、聊本地有头有脸的几个妖怪家族、聊与妖有关的种种趣闻轶事……
她这番言谈举止表面像是拉着白阮无目的地闲侃, 可若仔细琢磨, 便能发现其实她字里行间都在不断弱化白阮“高中老师”这个只在人类社会才有意义的身份, 并极力强调白阮是妖这个事实, 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关系从“老师与学生家长”往“妖族同类”上拧, 时不时还拉着白阮跟自己统一阵线, 贬一贬人类社会的一些不合理之处。
“……我们是得依托于人类的社会生存, ”郎倩慢条斯理道,“但人类的那些条条框框也未必就适合我们,我们在这生活久了,一些思维方式也潜移默化地被他们影响了,这个你没办法避免,不过有时候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再仔细想想,就感觉很多规则对妖族其实是没必要存在的……哎这光顾着说话了,你喝茶。”
郎倩笑容亲切地帮白阮满上一杯茶,称呼已不知不觉地从您变成你了。
她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并不重要,关键是开口时那股气势凌人,性格软弱些的人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份,白阮全程本色出演,不知所措地嗯啊答应附和着,眉眼间透出几分言论完全被人主导挟持的可怜与茫然。
第一阶段谈话结束,郎倩观察白阮神色,对效果颇为满意,遂开启第二阶段,不着痕迹地炫耀郎氏家族在本地的人脉与财富,装逼于无形之中,暗示白阮将来或可得到郎氏家族的庇荫,只要他们家族肯照顾,白阮就可以顺风顺水升职加薪走上妖生巅峰。
郎倩对白阮的人品评价很高,所以并不吝于向白阮展现实力与暗示好处,若是换个贪恋财物见钱眼开的小人,郎倩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归根结底,她不认为白阮会仅仅因为这些与郎靖风交往,这最多只能为两人关系的升温提供一股助力罢了。
第二层意思也传达完毕,郎倩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扯到郎靖风身上,说郎靖风最近好像有心事,高考成绩这么理想还总是闷闷不乐的,自己问他他又不肯说,要让白阮帮忙问问看。
“这个……”白阮支吾着,不知道是答应比较自然还是不答应比较自然,他正犹豫着,郎倩已挥手招呼上郎靖风了:“靖风——过来过来!”
郎靖风大步走来,模样欣喜又略带羞怯,演技凝聚成一条无形的狗尾巴在屁股后面摇啊摇,白阮一脸服气地看着他。
“你们好好聊聊。”自觉为儿子打好了基础的郎倩起身让出位置,斜了一眼吞云吐雾的郎远山,用手扇着风抱怨道,“这股烟味儿!”说着,扬手往窗外一指,“你们下楼转转,那边有湖,这个时间正好去湖边看落日。”
——竟是连日落时间都掐算在内,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下楼吗,白老师?”郎靖风轻声问。
郎倩怕白阮抹不开面子,疾步走回郎远山身边坐好,同时缴了他的烟。
她一走,郎靖风脸上神情立时变了,坏笑了一下冲白阮摆口型道:下楼。
白阮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间。
楼门外是一条挽折来去的青砖小路,玉带般嵌落在繁茂的花丛与矮树间,沿着岔道口木牌的方向指引可以一直走到湖心亭。
这距离两人轻声说话楼上的老狼们是听不见了,但这花园加湖心亭他们站在窗边却能看得见,四下没有其他行人,郎靖风规规矩矩地与白阮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嘴上却逗着白阮玩儿:“我妈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给你一千万让你跟我谈恋爱?”
白阮乐了:“那我马上同意。”
郎靖风也笑,侧过脸瞟着他,道:“想你了,好几天没去你家了。”
这几天郎倩看郎靖风看得严,怕这傻儿子去白阮家楼下当跟踪狂招人恨,不许他自由外出。
白阮乖顺地回应道:“我也想你了。”顿了顿,声调温柔地唤了声:“靖风。”
“嗯?”郎靖风习惯被白阮连姓带名地叫,即便在床上也只是哄着白阮叫老公,还没怎么被去姓叫名过,冷不丁听见,竟是被撩得心颤,“宝贝儿怎么想起来这么叫我了?”
“刚才听你妈妈这么叫,”白阮道,“感觉挺好听的。”
郎靖风忍不住贴得离他进了些:“再叫一遍。”
白阮柔声道:“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