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颇有些复古的做派,但与他极衬。同色系的深色马甲和外套,蹬着油光发亮的黑色马靴,身高或许比起他那不算高大的钢琴教师还要矮上那么一点儿,可光凭这鲜亮的外表已经足够吸引这条街上任何人的目光了。
一个仆人一面殷勤地为这位少爷牵着马,一面卑微地顺着他握着马鞭的白色手套偷瞄了一眼,再也不敢多瞧。
然而下一秒那双手套连同马鞭就被丢进了仆人怀里。
“处理掉它,再把我的马鞭刷干净。”乔治娜淡淡地说,她敏捷地越下马背,动作轻盈的如同一只猫,落地后只轻轻扶了扶自己的礼帽,又理所当然地用命令的口吻补充了一句,“不许告诉你们家老爷。”
那仆人连忙低下头去,诚惶诚恐地应承下来,在转身后却小心翼翼地将那沾了血污的雪白手套以及马鞭揣进了怀里。
乔治娜来到客厅时,她的钢琴教师弗里茨,或者说,弗雷德里克正在弹琴。
他修长的手指极为随意地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跃动着,调子是即兴发挥的,指触如呼吸般轻柔,让人联想起年轻小姐们跳舞时旋转的绸缎鞋子和飞扬的柔软发丝。
站在门厅的乔治娜被这艺术之美瞬间倾倒,呆立在原地,脸颊上浮现出玫瑰色的梦幻光晕,沉醉在这一刻,直到乐声停止后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思,立即脱了一直忘了摘下来的礼帽致敬。
“我得脱帽,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完美绝伦。”
少年略显清脆的嗓音恍如悠长又美妙的叹息,语气是模仿舒曼那句名言式的诙谐轻快,她用一种混杂着倾慕与崇拜的热切目光注视着弗雷德里克,这令后者不禁轻轻咳了几声,来不及评论那舒曼式过分夸大其词的感叹,就偏过脸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乔治娜在仆人的服侍下脱了外套,自己解开了马甲的一个扣子,挨着弗雷德里克坐在了琴凳上。
她的手指也是十分修长好看的,甚至比起弗雷德里克令巴黎妇女们如痴如醉的那双手更加白皙细腻,像上好的羊脂凝结的那样,它们化作两道炫目的影子,以更加自由的姿态在琴键上活泼地舞蹈着。
弗雷德里克鼻尖嗅着少年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草香味,勉力压下来喉间的痒意,体贴地挪开了一些位置,“你弹得太快了,都不像我的曲子了。”
如果说弗雷德里克的琴声中总是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诗意忧郁,那么他这位尚未出师的学生则洋溢着一团恣意燃烧的瑰丽火焰,像狂风路过田野,如海浪卷过天空,似闪电亮过星辰——一种英姿勃发的澎湃激情,如同阳光穿透阴云,肆无忌惮,肆意蔓延。
乔治娜却兴高采烈地按下最后一个气势恢宏的尾音,朝着弗雷德里克狡黠一笑,“当然,当然,这可不止属于你一人,我亲爱的弗里茨。”
弗雷德里克再也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不敢去看对方熠熠生辉的蓝眼睛,那里头毫不掩饰的情绪几乎快要灼伤了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而舒缓的嗓音说:“我们继续来弹上一次的练习曲,今天你迟到了,因此需要更加认真一些。”
乔治娜嘟囔着抱怨了一句什么,弗雷德里克没有听清,等到他询问时乔治却说:“你的咳嗽总不好,你一定没有好好吃我带来的药,弗里茨。”
“我已经好多了,乔治。”弗雷德里克有些窘迫地说道,他总是很容易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为了几段乐声废寝忘食,乔治送来的那些黑乎乎的药剂又十分的难以下咽,因此三次里总有一次要被弗雷德里克有意无意地忘在了脑后。
乔治娜狐疑地瞧了弗雷德里克一眼,这位正直善良的好先生将他的心里话在那张微红的俊脸上一览无遗。
“我真的已经好多了。”弗雷德里克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所以现在,安静下来,我们先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