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意思是去了晦气,方才最后一句不算。
杨华梅却听得哭笑不得。
“娘,没事的,我没那些忌讳,你别再打自个的嘴了。”
“没忌讳就好,”谭氏说。
她轻轻捧着杨华梅的脸,再次语重心长的传授她持家的经验:
“有些事情,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些事情你却必须抓得死死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在你们这个小家里,啥东西你得抓?那就是家里的钱和物资,”
“你只有把这两块牢牢抓住了,你在这个家里才有位置,说话也才有份量。”
“娘,我知道,这些话您老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
“娘这不是怕你记不住,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嘛!”
“娘,谁卖我呀?卖给谁呀?卖出去又能做啥?”
“嗛,我的梅儿好着呢,就算今个跟王栓子那个病鬼和离,明日媒人就要踩破咱家的门槛,你信不信?”
杨华梅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娘,这些话求求您老快别说了,我扛不住啊!”
“成,那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再跟你好好说。”
杨华梅惊得坐起了身,“啥?今夜你还留下啊?”
谭氏不高兴的瞪起一只眼:“咋?娘留下来陪你睡,你还嫌弃啊?”
“娘,不是嫌弃……”
“不是嫌弃,那是啥?你离不开你家那个病鬼男人,这才分开一夜就不乐意?”
“额……”杨华梅脸红了。
“你这会子病着,跟他一块儿睡啥都不能做,一年到头你都是跟他睡,娘才陪你睡了一夜你就腻歪了?哎,怪不得都说女生外相,一点不假,心塞……”
谭氏把脸扭过去,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进来,罩在谭氏的侧脸上。
从杨华梅的角度看,谭氏满脸的落寞,尤其是鬓角的头发全白了。
这满头的头发,也只有少数几根还是黑的,整个人坐在那儿俨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尤其是谭氏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像催泪弹一样击中了杨华梅的心窝窝。
“哎,娘都七十岁了,也不晓得还能陪你几年啊。”
“最近这段时日,我时常梦到你大哥和二哥,搞不好他们是来接我的……”
眼泪哗一下冲破杨华梅的眼眶,她俯下身紧紧抱住谭氏。
“娘,我不准你说那些话,你要长命百岁,一定要!”
谭氏也反手搂着杨华梅,红着眼眶轻轻点头,哽咽着用力说:“好,娘多活几年,娘跟天斗跟地斗,就算阎王来抓我,我也不怂!”
夜饭照着谭氏的要求,蹄花汤里煮了三两挂面,另外敲了四只荷包蛋下去。
“来,梅儿快趁热吃了。”
杨华梅看着这堆成小山的碗,很是无奈,“娘,我这都快成过月子了,我吃不下啊……”
“咋就吃不下?这多香?你要知道你差点就得吃元宝蜡烛啦!”
杨华梅在夜里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寒颤。
为了避免谭氏说出其他更吓人的话来,她只得听话的坐起身。
“小黑也弄了两只荷包蛋给他。”
谭氏又说,她清楚杨华梅嘴里说要对小黑严厉,但心里肯定是装着小黑的,毕竟是自己生的儿。
所以谭氏先说了。
杨华梅听到这个,放心了。
“那小子看你碗里有四只,也想要四只,被我骂回去了。”
谭氏站在床边絮絮叨叨的又说开了。
“大晚上的吃了就睡,他也不怕胖!他吃了六两面条,一碗稀饭,两只荷包蛋,不能再吃了。”
听到谭氏报出的这一长串,杨华梅赞同的点点头,确实够多了。
其他人吃的啥,杨华梅没敢问,她知道在谭氏眼中,这个家里除了她和小黑可以吃,其他三人连呼吸都是多余的。
等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不需要娘陪。
“娘,我这边有你们疼着照顾着,我的病倒是养的很好,每天躺在床上吃喝。”
“不晓得甲旺婆娘她啥情况了?照理说我们一块儿落水的,我病了,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哦?”
对于这个话题,谭氏的回应就是这样的:
“哼,哪个晓得呢,像她那种黑心肝的病死了才好!”
“娘,您别那么说……”
“我那么说都是抬举她了,梅儿你就是太好了,自个都差点性命不保还去管死对头做啥?”
“娘,也不是死对头,拌拌嘴也是常有的事儿,何况甲旺堂哥的娘,当年跟我爹还是堂兄妹的关系呢,我小时候咱两家好像还走动过吧?”
谭氏撇撇嘴,把脸扭到一边。
在杨华梅看不到的角度,老太太的眼中掠过那么一丝追忆,还有落寞。
但很快就被烦躁取代,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