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来什么太漂亮的话,只是觉得,若是我女儿一个人在外边肯定不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得换过位置来想想,若是你的女儿不回家了,你会担心成什么样?”
“大叔。”
云红袖看着桌子上的耳环:“没有家,所以不想回去。”
老汉的脸色变了变,叹息:“苦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云红袖因为这三个字眼睛微微发红。
低头。
“是啊,是有点苦。”
老汉起身,泡了一壶茶回来:“这下着雨你也别急着走,实在不行就和我家婆娘凑合一宿,我睡这店里,你们回我家里去,姑娘嫁人了,不过她那个屋子还是每天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天晓得那丫头什么时候会跑回来,嫁人已经有两年,还总是觉得自己是孩子,隔三差五的回来让她娘给她包馄饨,我和她娘也做不出山珍海味,唯有这馄饨不曾对不起谁。”
说些话的时候,老汉有些骄傲,有些得意。
“不用,我有地方住。”
云红袖依然低着头。
“丫头。”
老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云红袖:“不管遇到多难的事,得对得起自己啊。”
不远处,坐在那吃馄饨的一个胖胖的男人站起来,喊了一声结账,老汉连忙起身过去,胖男人回头看了云红袖一眼,把腰带上挂着的钱袋子摘下来放在柜台上:“以后她若是再来吃馄饨,算我的。”
老汉一怔:“你们认识?”
“不认识。”
胖男人摇头:“也认识,她应该叫乡亲。”
云红袖看着他,起身想要说声谢谢,也想说声不用了,这地方她不会再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死,死于何处。
“别说谢我啊。”
胖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你问问老陈我最不缺什么?最不缺银子啊,这条街上有四五家铺子是我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这个人看起来土,土富土富的,看看咱这肚子,还不是吃出来的。”
馄饨铺子的老汉笑道:“你不缺钱,可是你婆娘管得紧啊。”
胖男人哼了一声:“我愿意,我愿意紧,就喜欢紧的。”
说完了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歉然的对云红袖笑了笑:“我是个大老粗,别介意别介意,多说一句啊姑娘活在大宁是多幸福的事?陛下亲自率军北征是为了啥?为了打出来大宁的骄傲,我这么说对吧?生而为宁人,就该骄傲,你想想那些被咱们大宁狠揍的人,他们是不是更苦才对?你再苦,苦的过家破人亡?”
胖子摇头:“虽然我觉得那些黑武王八蛋就该家破人亡。”
老汉道:“对着嘞,是这个理,那些家破人亡的还在拼着活下去,你得往前看。”
云红袖不敢再停留。
这人间太美好。
她起身,深深的一拜。
撑着她的油纸伞出门,刚要走,胖男人喊了一声:“咱俩换换。”
他把他的新伞递给云红袖:“你那伞破了,姑娘家家的,别着凉,我皮糙肉厚没关系。”
不由分说,抢了云红袖的破旧油纸伞,把自己的新伞塞进云红袖手里:“没有家人了不怕,要是连你自己都没有了,你还剩下什么?”
云红袖一怔。
她再次俯身一拜,道谢,擎着新的油纸伞走进雨水里,其实可以不用要这把伞,她拿了,是想带着一些人间的美好走。
胖男人看着她走远,摇头:“看着像是为情所困,也不知道又是哪个王八蛋成了负心汉。”
他要是知道云红袖在意的是陛下,这话应该怎么都不敢说。
“给你。”
老汉把钱袋子塞回胖男人手里:“你那婆娘,问起来银子去哪儿了你怎么说?”
胖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我惯的!”
老汉笑道:“你自己也知道?”
“我愿意!”
胖男人撑着云红袖的破油纸伞走进雨幕:“陪着我一起吃苦走过来的女人,我就惯着,我就惯着,我就惯着!”
老汉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从厨房里出来的老伴儿笑起来。
云红袖本来已经决定要去做什么,可是出了馄饨铺子之后变得有几分茫然,所以有些失神,走在大街上忘了要去做什么,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家茶楼外,然后猛然间醒悟,这地方就是当年陛下第一次见她的地方,这地方,也是她给自己选的归宿。
很久以前茶楼就被她买了下来,只是不在经营,偶尔她就会来坐一会儿,醒悟过来之后的她立刻转身就走。
她走的很快很急,连续穿过两条街之后回头看没有人跟上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转回头往前看,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米黄色长裙的少女。
她应该不算少女了,已经有两个孩子。
可她依然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