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面无表情,皇帝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沈冷笑道:“陛下也还年轻。”
皇帝看着他:“朕的孩子都,都如你这么大了,哪里还年轻。”
沈冷道:“男人在陛下这个年纪才算得上风华正茂。”
皇帝:“你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自学成才?”
沈冷回答:“主要是天赋好。”
皇帝心说放屁,朕难道会拍马屁了?
皇帝笑着说道:“还能说笑话证明你心里没那么惶恐,敌人的数量没有让你胆怯,朕很欣慰。”
沈冷道:“主要是陛下在这,臣不好意思跑。”
皇帝噗嗤一声又被沈冷逗笑了:“你这张嘴巴,贱嗖嗖的,甜贱甜贱的。”
沈冷嘿嘿笑。
皇帝指了指前边:“随朕走走。”
沈冷垂首道:“遵旨。”
皇帝把代放舟手里的油纸伞拿过来自己撑着,他在前边走沈冷在后边跟着,落后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始终如此。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天忽然下雨,朕也忽然想起来,你小时候在鱼鳞镇长大,那边的天气是不是很无常?”
“是啊。”
沈冷回答道:“早上的时候艳阳高照,不知道从哪儿飘过来一片云就能下雨,中午还阴云密布,下午一阵风没准就把云吹散了,有一次臣在河边浅水里捡了不少河蚌烤着吃,没有作料滋味不好可好歹也是肉,那真是没有一点滋味的吃法,吃多了就会想吐,可臣还不能不吃,不吃就会没力气那次臣烤的稍微多了些,没吃完,就用荷叶把剩下的包好埋在河边沙土里,臣怕找不到,于是在不远处撒了一泡尿,尿了个坑出来做记号,结果才走就下雨了,再来的时候硬是没有找到那尿坑可是没少刨,终究没找到,后悔了好一阵,早知道再把坑冲深一点就好了。”
皇帝听着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就僵硬在脸上,他脚步停下来,看着沈冷的眼睛,沈冷也还在笑,可是被陛下这么看着他慌了起来,也不敢笑了。
“小时候,你受苦了。”
皇帝伸手想去触碰沈冷的脸,沈冷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皇帝一怔,最终只是拍了拍沈冷的肩膀。
“有件事朕没有对你说过,也有几年了。”
皇帝再次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朕知道你是个孤儿,知道你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你为国立功,你也知道,你受赏已经不少,官职上爵位上朕都没办法再给你升迁太快,所以朕就让韩唤枝派人到江南道鱼鳞镇打听你小时候的事。”
沈冷脚步下意识的一停。
皇帝道:“朕想着,那地方应该多是恶人,既然多是恶人,恶人自然要有恶报,朕下令廷尉府彻查,凡是在你小时候欺辱过你的人,一概下狱。”
沈冷连忙道:“没有没有,乡亲们待我都不错。”
“没有都不错,终究有一些坏的,欺辱你的人朕都办了。”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继续往前走:“廷尉府的人上报朕才知道不是朕想的那样,所以才没把鱼鳞镇的人全都办了”
似乎是怕沈冷听出来什么不对劲,皇帝又解释了一句:“朕是大宁的皇帝,朕不允许欺压幼小的不法之事不法之人存在。”
这话沈冷听了倒是还好,只是替鱼鳞镇的乡亲们担心了一下,若是让孟长安听到的话一定会震撼孟长安小时候被老道人带走送去长安雁塔书院,半路上那个老道人神神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孟长安记住了一些,比如老道人说什么龙游浅水受困于此,鱼鳞镇的人是要有大灾的,那是天罚。
陛下之怒,便是天罚。
好在,沈冷终究是被大部分人善待。
老道人还说,面相有变化,命数有无常,生死成败不由天,由人。
何谓由人?
争与不争。
皇帝走到城中一座木楼前停下来脚步,看了看那木楼:“你看这木楼还是中原建筑的风格。”
沈冷嗯了一声:“虽然已经沦为黑武之地近千年,可还是有很多东西改变不了。”
“你错了。”
皇帝道:“改变不了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时间可以让所有人所有事都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时间本身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尚且一变再变,近千年,早已物是人非,表里不一,沈冷朕希望,你不会变,依然像是那个跳进南平江里想救沈小松的少年郎。”
沈冷心里一震,陛下的话里似乎有什么含义。
“朕有句话要说如果,战事不利朕要你活着,你先不要急着说话,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朕拥有天下,臣民亿万,可这件事只能交给你。”
沈冷垂首:“陛下先说。”
皇帝沉默片刻,转身看着沈冷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朕不可救,不要死命相救,朕需要你活着回长安辅佐二皇子长烨,你明白了吗?”
沈冷心里有些疼,不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