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雍是在提醒他,他如今的这一切都来之不易。
“他们需要拼五年,五年未必能拼出来一个风光锦绣,而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刚才你说年轻了不起,年轻确实了不起,若我年轻二十岁,我也还有豪情壮志,如今没了,是真的没了,年纪大了的人和年轻人想法不一样.....年轻人觉得自己可以跌倒再爬起来,无所谓,年纪大的人想着的则是......尽量不要让自己在乎的年轻人跌倒,尽其所能。”
沈冷笑了笑,眼睛微微发红。
庄雍假装没有看到沈冷的反应,继续说道:“第三种人则是带着目的来的,这个世界最复杂的就是人,越是已经拥有一定地位和财富的人越是复杂,他们觉得求立有利可图,这种人最可怕,因为他们有实力,你做的是断他们财路的事,我不知道沈小松最初教导你的时候有句话对不对,他说过,年轻人当有锐意,不藏锋。”
沈冷点了点头,这些话沈先生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说过。
“年轻人确实当不藏锋,可不藏锋就会得罪人。”
沈冷又点了点头。
庄雍继续说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你,韩唤枝喜欢你,叶流云喜欢你,陛下身边的很多人都喜欢你,陛下更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包容甚至可以说纵容,你和那些正在辛苦拼争攀爬的人不同,他们得罪人一次可能就没了未来,而你得罪人那么多次依然还好好的。”
沈冷低着头,看着鱼钩上下起伏。
庄雍道:“然而这不能说明你可以不怕跌到,恰恰相反的是,你不能跌到,你知道你跌到意味着什么吗?陛下喜欢你,若是连陛下都不得不处置你,你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不适合官场。”
这话他自己也不止说过一次。
他看向庄雍:“沈先生不止说过年轻人当不藏锋,还说过要心向光明,心向光明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懂得判断对错,如果我改变了,适合官场了,心里也不再光明了吧,我知道已经到了我现在这个位置更应该去适应环境,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所谓成熟不外人情世故......”
他看向庄雍:“我做不到,沈先生现在的想法也是让我试着去改变,去适应,去变得圆滑一些,再看二十年吧,二十年后如果如此肆意妄为的我还活着,应该,大概......”
他沉默片刻,摇头笑了笑:“还是这样一个德行,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但我不正义,正义的人心中对错没有远近亲疏,如那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我心中的对错有远近亲疏,所以不正义,如果沈先生和大将军你们错了,如果茶爷错了,如果孟长安错了,如果陈冉王阔海杜威名他们错了,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如果弥补不了我希望我可以代替你们受罚,我很少会说这么直接到有些矫情的话,既然大将军提到,我就说一次......在我心中,理在第二位,亲在第一位。”
他拍了拍庄雍肩膀:“年纪大了想护着小的,年纪小的难道就不能想着护着老的?很早之前我听过一句话......男人啊,前二十年看父养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前二十年父不养子是无德,后二十年子不敬父是不孝,万一老天爷睁开眼看看就没准天打雷劈,我在江南道鱼鳞镇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没爹娘的孩子,后来幸福起来,因为我觉得我有好几个爹。”
他站起来看向荷池,荷池之外是远方。
“到我站起来的时候了。”
庄雍沉默,然后笑。
笑的有些鼻子发酸。
沈冷道:“求立这边的事,对的就是对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所说那些心怀梦想的年轻人到了这边被一包小小的鬼瘾胶给放倒,纵然他们一定会被放倒,我希望把他们击败的是梦想而不是毒,我请廷尉府的人帮忙调查,跟他们说,别给年轻人一种他们可以戒掉毒国法就可以原谅他们的错觉,如果国法原谅是国法不公,那不是国法是人情。”
庄雍也看向远方。
沈冷笑了笑:“如果因为我想废掉鬼瘾胶而被大宁官场击败了我,那我也不后悔,离开这样的官场应该是做对了选择吧?”
庄雍长叹一声:“干吧。”
沈冷嗯了一声:“我来干。”
庄雍:“求立我最大。”
沈冷耸了耸肩膀:“那你也只算是从犯。”
他看了庄雍一眼:“我把严大人抓了。”
庄雍:“......”
沈冷道:“我在廷尉府的牢房里看到了另外一个严大人,痛哭流涕,跪地忏悔......人啊,都知道是非对错,只是有些时候会知错犯错,可怜,不可惜。”
庄雍指了指:“鱼。”
沈冷提起鱼竿,鱼钩上挂着一尾很肥很肥的鱼儿,还在挣扎,还在摆尾,那么不甘。
庄雍看着那尾鱼:“这是我的家里我的池塘。”
沈冷:“对。”
庄雍:“所以你为什么钓我的鱼?”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