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时欢的压力一直很大。
虽说她已经工作多年, 抗压能力早已被磨炼得十分强大,但不论如何, 在人情这方面, 时欢还是容易被影响到情绪。
只是她早就已经习惯隐藏情绪,即便是一边工作一边自我疏导, 对于她来说也是相对容易的事情。
五年前的那场意外, 当她被蒙着双眼,感受到苏祈的手离开自己的掌心, 那一瞬间的无力与悲哀,是时欢经历过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足以令她落泪的情景。
可如今, 一个自知失去双腿的小女孩,她在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自由畅快的在田野间奔跑后, 第一反应不是哭闹,竟然是请求时欢,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母亲。
她不想让她的母亲伤心, 但她这副模样又怎能不让人伤心。
在该生机勃勃的年纪,她失去了自由,在可以理所应当哭闹耍赖的年纪,她却过早的学会了沉默与隐忍。
也许她不过是想像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大多数同龄人那样, 过着平淡的生活, 家人安康, 牵着父母的手, 站在他们中间展露幸福的笑容, 迎着光生活。
但她生在这贫瘠荒芜的土地,这里常年战火纷飞,遍地疾病,生死都能够被人们看淡。
这里的生机几近于无,却还要他们奋力去寻找光明。
有些命运,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了的。
常年身处安逸环境的人,永远不会对外界阴暗产生过多的感触,也不会有加深了解的冲动。
正如那些身处阴暗中的人们,即便知道这世界很大,有无数充满光明的容身之处,但除了些许憧憬,他们再无法产生更多的欲望。
生活的环境不同,活着所追求的事物,自然也各有不同。
时欢抽了抽鼻子,哭完之后感觉好多了,自从来到这里后,那些积攒在心头的压抑也被尽数释放了出来,舒坦了不少。
辞野揽着她,见她缓过劲来了,便抬手轻揉了揉她脑袋。
颔首望向她的时候,他神色清浅,眸底柔和一片。
“看到那小姑娘这么懂事,我真的挺难受的。”时欢突然开口,她撇了撇唇角,因为刚刚哭过,因此她的嗓音略微沙哑,“她本来正处在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只是想像普通孩子一样活着,却一定要承受这些痛苦。”
辞野默了默,轻声叹息道:“生在这里,他们都生不由己。”
“其实Marry刚才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但是……”时欢说着,心下酸涩难以抑制,“但是她不知道,在我找到你们之前,她的妈妈就已经找我确认了Marry不能再行走的事情,其实她妈妈心里也清楚。”
时欢唇角笑意苦涩,她抬手捏了捏眉骨,笑叹道:“她以为只要我帮忙瞒着,她妈妈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可怎么瞒得住呢。”
这小丫头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单纯得很。
辞野薄唇微抿,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时欢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便揽过她肩膀,安稳似的轻轻拍了拍。
时欢知道这些个人情绪需要迅速清除掉,她边走边同辞野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心下沉重便减轻了许多。
时欢和辞野两个人来到集合地点时,发现医疗团队的诸位已经在等待着了。
她啊了声,快步上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大伙道歉:“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了这么久。”
“没事,正好都先休息了一会儿。”组长摆摆手示意没什么,说完便开始安排上车。
程佳晚虽然知道时欢和辞野的关系不简单,但她注重细节,一眼便发现了时欢微微泛红的眼眶,显然是刚刚哭过的。
她心下虽然有些生疑,却也没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提出疑惑来,只是上了车,照旧同时欢坐在了一起。
辞野和组长坐在前面的车内,两个人刚好谈一下巴尔尼亚这边的情况。
回营地的过程中,时欢感受到程佳晚的视线,也知道她在好奇什么,便将Marry的事情同她详细说了说。
然而程佳晚泪点低,听完后便撇撇嘴角要掉眼泪,时欢哭笑不得,忙不迭拍拍她,“你别掉泪啊,真是。”
“不是,”程佳晚叹了口气,勉强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模样有些沮丧,“我就是觉得,我们虽然这么努力,但能帮上他们的,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是啊,只能帮上一点忙。”时欢有些感慨,身子向后靠了靠,她启唇轻声道,“但我们能够将他们的生命延续一段日子,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只希望经历了这些灾难,那些人们还能够保持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仍旧有挣扎出泥潭的信心。
众人抵达营地后,时欢透过车窗,不经意望见了营地门口的张东旭,他手中拿着什么吃的,正俯身在给动物喂食。
时欢定睛一看,立即便发现他手下的那条警犬是哮天。
她和哮天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