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
那些人根本无法理解他。
所以如果他开口提出一些要求,比如说离开这个即将枯萎的世界,以后和她一起旅行,她会很乐意为他实现。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她问。
“我会想办法弥补的。”他苦笑,“当初总觉得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现在看来,倒像一个前所未有的错误。”
“不打算离开吗?”她又问,“你当初不过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过得更开心一点罢了……至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过得很开心。后面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提出来的。”他摇头,“当初这个建议是我提出来的。”
年轻的、大胆的建议。
她隐隐地就知道了他的想法,胸膛开始慢慢地冷了下去。
“所以你后悔了吗?想要补救吗?”
“补救是必须的。”他回答得毫不犹豫,“但是后悔……也许吧,有时候我总会想,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不会的。”她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淡,“这是不可能的——你见过倒流的河吗?”
“……”
“没有吧?就如同飞逝的水流无法逆回,时光也不能倒流——从来都不能,你后悔也没有用。”
他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笑了。
“你这笑是什么意思?”她提高了声音,“在质疑我吗?”
“不,”他说,“我只是想过来和你说说话罢了——如果你不拒绝的话,以后我大概会经常来找你。”
他的神色那么诚恳,回答那么狡猾。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纹路,可那双眼睛看起来依旧像年轻时候那样,盛满了不曾磨损的光。
她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索性不说。
林觉得自己心冷了,不想再搭理这个家伙了。
但她没想到这个家伙真的和其他的人类一样无耻,厚脸皮。
纳森居然真的和他说的那样,经常来找她倾诉,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频繁。
有时候孤身一人,有时候带着他那只不死鸟学生,有时候带着兔子。
开始的时候她真的没有理他,每次都是听他过来唠唠叨叨,说他的发现,说他的见闻,说他的最新研究或者实验成果,她听得烦了就直接把自己整个埋到沙子里面,想等他说完了再出来。
可他往往一说就是好几天。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单方面的教学会像现在这般让人讨厌。
到后面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对他的各种失败解决方案讽刺打击。
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说话憋不住了,还是希望他早点放弃——大概是后者更多一些。
因为每一次见面,他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眼神也不再那么清澈,虽然光还在,但总像是摇摇欲坠。
林甚至有种感觉,不知道哪一天,等她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也许他就再也不会呼唤她了。
当然这肯定是一种错觉。
她知道的。
人类大|法师到了弗莱德曼这个程度,其实活得比普通人要久很多很多。
他只是看起来太老了,但是行动依旧敏捷,思维也依然清晰——总归还是有机会改变想法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
林甚至偷偷地朝他的沙漏里添了一把沙子,确保他肯定能找到她。
后来……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时光之海,并询问起来。
当那个词从他嘴巴里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那个“想要重新来过”“想要反悔”“想要弥补”的愚蠢还未放弃。
那一刻,积蓄已久的怒火突然就统统爆发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试?”她问,“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世界那么多的存在死去——”
她重复着那些已经说无数遍的话,重复到连自己都觉得苍白可笑:“就像是你路上见到的花一样,最终都会枯萎的。你无法阻止,也没有必要阻止。你救不过来的。”
“可我还是想要试试,”他的坚定如同他的温和一样,从没变过。
“你知道吗?”他说,“ 我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我总是想要祈祷——即使所谓的希望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
“而每当我使劲祈祷的时候,最后的愿望都实现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所以我总是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有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力量或者存在,一直在聆听我们的心愿吧。”
“我说了,她不会理你的,她不会答应你的!和你的心愿无关!”
她几乎是用吼的了。
“要打赌吗?”法师微微笑了。
“凭什么?”
她开始是拒绝的。
“你怕输吗?”
可他的挑衅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