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草雨点一般从半空落下。
掉落在孢子森林树菇上的瞬间,这些半透明的草就像是从假死中张开了四肢的蜘蛛那样, 将细细根须刺入菌盖之中, 飞速生长起来。
并且不仅仅是半空, 地面的拜尔草也从浅滩、从水洼、从湿泞的地面一路蔓延, 缓缓绞向孢子森林, 在触及那些肥厚多汁的根须之时,便贪婪地缠住。
而孢子森林显然不愿意束手就擒。
树菇边上伴生的艳丽菌类与蕨类则在瞬间催发起来,像是吹了气的彩色皮球那样越鼓越大, 直到砰地一声爆炸开来,喷散出一股又一股雾气一般的剧毒孢子。
入侵者在沾到这些彩色喷雾的刹那, 就如同沾上了火光的飞虫那样,迅速枯萎蜷缩,变为一滩又一滩黑色的汁液纷纷滴落。
与此同时, 巨大的菌盖已经缓缓合拢起来,如同飞速阖上的雨伞, 将落在上面的拜尔草统统包裹吞噬。
像是感受到了危机一般, 扎根于树菇之上的拜尔草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撤回,然而却已经太迟, 狠狠地被撕咬下一大截。
也就是在这个刹那, 哀叹泥沼狠狠颤抖了一下。
“——”
有什么沉闷的、仿佛带着含义的声音从泥沼深处传来。
而随着那一声响,原本已经受到重创的拜尔草重新一振——暗红色的液体像是渗入水中的血液那般,顺着根须浸染到茎叶之上, 将受伤的地方迅速修补, 并以空前的速度生长开去, 不过转瞬,高处的拜尔草和地面的很快就汇合在一起,用它们无处不在的根系绞住了孢子森林,如同一张半透明的血网牢牢覆盖在了这片莹蓝色的森林上。
……
随着那一声低喝,林感到魔力疯狂地从她身体里涌出,涌向那原本已经受伤了的半透明触须,将之修复完毕。
而恢复了的触须再度冲了出去,比先前愈发凶狠。
这次几乎没遭到什么抵抗,它们打在莹蓝的花朵之上,如同鞭子抽在羔羊之上。所有的蓝光如同受惊般没头没脑地四散开去,似乎想要逃脱,然而还没多少动作,便被触须给抽了回来。很快就被密密地笼罩住了,在其下瑟瑟发抖。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知道那个“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隐隐约约地。
——马上就可以将这些吸得一干二净。
——等吃饱了以后,就不会感到难受了。
——不断地掠夺,攫取,榨干,这才是应该做的。
从身体里伸出的触须蠢蠢欲动,仿佛只等一声令下,就会扑上去,将反抗的食物撕碎吸干,填饱身体中的黑洞。
——那样会很快乐。
她本能地知道,也几乎就要顺从了。
然而刚想动作,便觉得脑海里一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像是混沌中的光一样,努力地想要撕破重重迷雾,突破出来。
(求求你……)
(……非得这样吗?)
(你这样……什么区别?)
怒吼,质问,哭泣,责骂……无数的声音从她脑中喧嚣而过,带着不可辨别但又分明真切的情绪。
她本能地感到烦躁,甚至难过,想要撕碎这一切。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付诸行动。
——都去死吧。
她张了张唇,想要吐出这样的话语,却在即将出口的刹那,突然凝住。
不对。
她想。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想做的。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属于“她”的部分正在被什么压制着,似乎有个狂怒的、充满欲望的阴影正替代她,怂恿她——甚至妄图操纵她做些什么。
网住蓝花的触须已经开始慢慢收紧——靠近边缘的蓝花慢慢枯萎了下去,发出细小的哭声。
——“啾……哼……”
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祈求不要伤害,清晰而分明。
“住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带着几分沙哑。
半透明的触须定住了,却像是十分不甘地又超前试探着。
“我说住手听不到吗?我才是主人,要么听从我的意志,要么去死——滚开。”
伴随着低沉而坚定的呵斥,透明的触须刷刷后撤,窜入她的体内。
狂怒的、陌生的情绪也像是晨间的雾一般倏然散去,仿佛从不存在。
完全控制身体和情绪的踏实感觉又回来了——包括那难受的饥饿感。
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如同巨浪当头,一个猛扑下来,她晃了晃差点没直接倒下。
大片大片充满了魔力的蓝花在她面前瑟瑟发抖,仿佛等待她的采撷。
而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自己停住伸出去的手:“抱歉,我不想那么粗暴的……”她说。
蓝花停住了颤抖。
“我只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