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在人群中的女子抬起头来, 一眼瞥见了白鹿。
她微笑着致意,神情没有半分的忸怩。
白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有些不自然地挥了挥手, 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另一边坐下。
云祈作为技术入股和投资方,本身出了一大笔的银子。
按世俗道理, 女子最好是不要频繁抛头露面的好。
可为了生存, 中下层出来做工赚钱的女子也大有人在, 连工业区里都有些女工在想着法子讨生活。
云祈给宋国带来的, 是自己亲手写完的一整本管理学基础, 以及对公司制度的清晰介绍。
赵构原先不关心这些事情, 但打仗要钱,买东西要钱,还得想法子弄出钱来流通于市场之间,各种乱七八糟的纸币如何管理又是一个问题。
云祈虽然作为一介女流, 没法子进商业部, 但起码这在公司里谋个位置,还是众望所归的事情——
没有宋人想在临国人面前丢了面子,跟二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 自然是希望有个懂行的人指点一二。
可真的等那云祈开口讲解种种细节了,他们才意识到,这女人不光是懂行,而且是非常懂。
原先宋国官商合营的企业, 只是为了承办有关工业区的各种业务, 可在云祈的管理和打点之下, 数万人的资金往来清晰有数,而且不同分层的账目也一清二楚——
哪里来的女掌柜,竟如此的聪慧!
更令人讶异的,是她所拥有的资产。
这其他人做生意赚了钱,总归是购置田地、买买奢侈品改善生活。
可这云祈把自己所赚的钱全都养成了天天下蛋的鸡,把钱拿出来再投进去,有时候还买卖外汇赚取差价,愣是吸引了一批人天天跟在她后头学如何玩这些手段。
把一个鸡窝交给黄鼠狼来打理经营,恐怕还是有些危险的。
这一场会开下来,白鹿都精神紧绷,生怕有任何的疏漏。
若宋国人没多少经验,他还能略放松一些。
可对面坐着的,是真正这个专业、且拥有过硬经验的云祈。
他自己并不是这个行业的从事者,今天过来也仅仅是监督巡查。
可云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被金国人带走了吗?
会议开完之后,那女子施施然起身就要走,被白鹿给唤了一声,其他人登时露出暧昧的眼神来。
——谁不知道这云姑娘聪慧多智,还颇会打理银子,光是嫁妆都丰厚的能买一屋子的金银器,这白大人莫不是看上她了?
“什么事?”云祈脚步一顿,抬眸道:“工作上的问题,我已经都交代的很明白了吧。”
“是的——但是,”白鹿往前走了一步,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回江银,要呆在这种地方?”
他与她已经有数年没有再说过话,如今上来就这样单刀直入,没有任何的寒暄与问候,就已经冷硬的让人有些不舒服了。
“我不可能回去的。”云祈淡淡道:“呆在那个地方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因为谁呢?”白鹿茫然不解,却下意识的开口道:“龙市长死了以后,虽然换了一个新的官员,但这些年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乱子啊。”
“你说什么?!”云祈愣了一下,声音里突然带着些嘶哑的气流音:“你再说一遍?”
“换的那个官员是原来参政——”
“龙辉——他死了?”
白鹿看着她惨白的脸庞,略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两年前的事情了。”
龙辉——龙辉他竟然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云祈定定地盯着白鹿看了几秒钟,只惨然一笑,不再与他言语半句,径自快步走出了房间。
会议室外空空荡荡的走廊里,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难以控制的呜咽声。
龙牧回来的时候,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一碗泡面吃了一半放在旁边,那个青年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他看了一会儿青玉睡着的样子,随手把那碗还温热的泡面给扔掉了。
等青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凌晨一点了。
“——哎?!”他一抬头就听见熟悉的键盘声,果然是龙牧坐在旁边,距离不近不远。
“我——你——等等,”青玉从怀里掏出那个吊坠,小心地确认各处完好无损以后才交还给他:“这里面用原子写了密码。”
“写的什么?”龙牧随手把那项链揣在兜里,并没有系上的打算,毕竟从前只是带习惯了没有想起来要摘而已。
“我不知道,我只清楚这里面有东西……”青玉闷闷道:“这金刚石我怎么切啊……还要切那么薄的地方。”
“……为什么要切?”龙牧愣了一下。
“因为,要用电子显微镜啊,”青玉也懵了:“不是跟显微镜一样,要载玻片什么的东西吗?切一小片然后放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