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听杨素云一说,想了想,道:“也是,任之确实没有说过空话。那我就等着吧,但愿那一天早日到来。”
“任之,你的出书不用付费,还能得稿费的做法是正确的。你是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我可是没少见到好东西。”徐光启略过《几何原本》的事,喜滋滋地说道。
“哦?都有什么好书?”王兴问道。
“黄平倩的《始春堂集》、《铁庵诗选》,邢侗的《来禽馆集》,等等,基本都是致仕官员居家闲居所作。在我看来,最珍贵的是于慎行的《谷山笔尘》,共十八卷,集隆、庆两朝典章制度、经史子集、财赋边塞等等,多为笔者所闻所见。在我看来,此书可为当今施政者之鉴啊。”徐光启说起他出版的这些书,如数家珍。
王兴听他说的津津有味,兴趣十足,显然他从编辑这些书中找到了自己的乐趣。而王兴自己虽觉这些书都是文史类,未免有些遗憾,但目前整个社会的学术风气不浓,有这些文史类的书也不错,毕竟这些东西作为中华文化的载体传承下去,也是非常有意义的。历史上有好多典籍只闻其名,不见其书,也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子先兄,你能乐在其中,小弟就十分高兴,就怕把你挖了过来,你却不愿意干,那才不美了呢。”王兴笑着说。
“怎么会?现在这份差事,我是非常乐意的,相信没有哪个文人不乐意。任之,不瞒你说,稚绳对我这个差事可是羡慕得紧啊。”徐光启说道。
“哦?他怎么会对这个差事感兴趣?”王兴不禁诧异地问道。
“唉,稚绳是东林党人,后来听了你的阴阳之论,就有很大的触动,再经历了这次京察,虽没有受到波及,但也看清了朋党的危害,他又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如何走,所以有些心灰意冷,经常来找我喝酒聊天。他说如果让他当个编辑,宁可不要官做。他是一个有家国情怀的人,但如今朝中朋党如此厉害,想做官,处处有掣肘,想做事更是处处碰壁,所以很苦恼。我想,他要是能整天沉湎于学问当中,也是一种解脱吧。”徐光启叹了一口气道。
王兴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子先兄,我在山东试种小麦、玉米的事,你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任之,此举高明,为兄甚是佩服。”徐光启答道。
“这件事要成功,有两大难题,子先兄知道是哪两大难题吗?”王兴问道。
“当然是水利和良种培育。”徐光启根本没作考虑,答案脱口而出。
“妙啊!子先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水利之法和良种培育,都是科学范畴的事,山东包括工部官员却是没有一个精通此法,如果有一个人专门研究此事,我想这肯定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必定名垂千古。”王兴说道。
“任之,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办此事?”徐光启一听,眼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不过,此事难度很大,一来要遍勘山东境内的水道河流,山川地形,凡事必需亲力亲为,身体上的疲累可想而知。二来,还要做好文字图形记载,研究疏通河道、避免水害之法,脑力付出也很多。你年纪大了,怕是吃不消啊。所以,我一直犹豫。”王兴说道。
“犹豫什么?任之,这事就我干了,谁也别跟我抢,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再说我年纪才五十一岁,身体棒得很,跋山涉水我不怕,弄不好,还能让身体健壮起来呢,长命百岁也说不定。”徐光启一听王兴说犹豫,立刻就急了,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还是不行,要是把你累怀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王兴仍是摇摇头,没有答应。
“任之,我可以给家人写下遗书,出了任何问题都跟你无关。行吧?”
“子先兄,我不是怕你家人找我的事,我是真怕把你累坏了,自己心理上接受不了。”王兴说道。其实,他是怕要是把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科学家累死,自己会不会挨骂呢。
徐光启听了王兴的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坚定地对王兴说道:“任之,你应该了解咱们文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为青史留名,就想为百姓做一点事。寻章摘句、字斟句酌、翰墨书香当然是一种乐趣,但那只是一个人的乐趣而已。如果因我的努力,能让老百姓吃上饱饭,穿上暖衣,那将是多大的乐趣啊。现在的百姓太苦,每当看到街上的饥民我心里跟都刀割一样难受,可惜自己的力量实在有限,恨不能普救众生。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任之,你就成全了我吧。你放心,我不要任何报酬,自己掏路费都行,只要你让我干这件事就行。”
王兴听完他的话,也是感动极了。科学家就是科学家,他们的情怀是那样朴素,又是那样高尚,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的那份情怀。
想到这里,王兴站起来一拱手,躬身一揖,道:“子先兄,请受我一拜。”
“任之,你这是何意?”徐光启连忙扶住王兴,不解地问道。
“子先兄,这一拜,是替天下百姓拜的,你的所作所为,必为百姓爱戴。”王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