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虎呜呜呜地哼了几句,郑鸿逵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拽掉了他口中堵着的白布。
“呸!”郑芝虎吐了一口唾沫,愤愤地说,“爷在海上混的时候,这个姓陈的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今日受此奇耻大辱,只要不死,一定要讨回来!”
“二哥慎言!”郑鸿逵连忙阻止他说下去,安抚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形势比人强,陈雨官比咱们大,炮比咱们厉害,两家的较量不能摆上台面,玩黑的又奈何不了他,大哥也是很为难。二哥现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尚未脱离危险,万万不要惹怒对方。”
郑芝虎斜眼看着他:“他能来同意你来看我,是不是郑家已经屈服于他了?我跟你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因为顾忌我而损害郑家的基业,我宁可顶着海寇的名头去死,也不担这个罪名。”
郑鸿逵连忙解释:“郑家虽然明面上动不了他,担真撕破脸,却也不怕他,咱们几千条船、几万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二哥大可放心。只是此次行动失败,大哥又顾忌官面上的忌讳,一时不知道怎么对付他才好,所以才派我过来探探风声。”
郑芝虎这才悻悻地说:“那就好。这次虽然输了仗,但不能输人。”
“二哥是亲身经历了战事,对文登营的实力最清楚,到底他们有多强,强到什么地步,不妨跟我说说,回去转告大哥,也算知己知彼。”
提及那晚的行动,郑芝虎沉默了下来,过了半天才开口。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文登营是郑家遇到过最强的对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泄露消息,让他们有了充足的准备,但是如果真刀真枪动起手来,这伙人比红毛和刘香都难对付,栽他们手里也不冤……”
郑鸿逵不解地问:“文登营也不就是红毛的那种夹板船吗,数量还不如当初红毛的那支船队呢,而且没有刘香这样的巨擘相助,怎么就比红毛还难对付呢?”
郑芝虎正色道:“红毛除了领头的旗舰之外,其余大多是商船改造而成,要论炮的数量,还不如文登营。他们这五条大夹板船,似乎就是为了海战而建,没打算用于装运货物。而且他们有两种火器,就连红毛也没有:一种是又粗又短的大炮,专打那种散炮子,只打人不管船,比实心炮子厉害多了,一炮过来,那家伙,乌央乌央一大片,火船的兄弟们避无可避,都成了筛子,全尸都留不下;还有一种,跟咱们的一窝蜂、火鸽子倒是有些相似,可是强上太多,一旦射出,方圆几里都成了火海,管你有多少船都不够烧的。有这几样大杀器在,就算郑家把福建的家底都拿出来和他们拼,也没有多少胜算。”
郑鸿逵吃了一惊:“本以为红毛的船炮就已经够厉害了,郑家要靠人命堆才勉强取胜,却不曾想文登营犹在红毛之上?”
郑芝虎叹了口气:“我蟒二从不服软,但是经历了那晚的一战之后,心气也被打没了。当然,涉及郑家的基业,文登营再厉害,只要我能回去,大哥一声令下,照样还会披挂上阵,眼都不眨一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也只是拼上这条命罢了,没有获胜的把握……”
“我明白了。”郑鸿逵面色郑重,“连二哥都忌惮三分,足以说明文登营的强悍,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大哥的。只是两家还没谈妥,还得委屈二哥几日,到时候我自会领着兄弟们风风光光接您回平户。”
郑芝虎摇摇头:“败军之将,有何风光可言。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大当家,让他权衡,文登营不好惹,但也不能堕了郑家的名声,我蟒二一个人的性命不打紧,千万不要为了我作太多让步。”
“我明白了,二哥保重。”郑鸿逵哽咽起来,抱了抱郑芝虎,然后退出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张富贵将郑鸿逵送到码头,说道:“咱伯爷的话说得很明白了,郑家可得早做打算。三日之后,文登营拔锚起航回铁山,到时候想谈也没得谈了,大家手底下见真章,海上也好,官场也罢,伯爷奉陪到底!”
郑鸿逵擦了擦额头留下的汗珠,赔笑道:“一定把话带到。”
次日凌晨,郑鸿逵赶回了平户,马不停蹄回到河内浦的宅子,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告诉了郑芝龙。
听了转述郑芝虎的原话,郑芝龙悚然一惊:“二弟为了郑家征战多年,从没说过一个怕字,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文登营确实不可小觑。”
“大哥,文登营实力强劲是一方面,那陈雨的官场人脉更是不能轻视。”郑鸿逵说,“且不说他能直达天听,光是登莱巡抚就不比熊大人差哪去,更别说司礼监的公公和左都御史了,真要和陈雨翻脸了,就论官场上的手段,郑家也很难抵挡啊。”
郑芝龙沉吟道:“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行,这陈雨还真不好对付。如果按他说的条件,让出一部分买卖的收益,化干戈为玉帛,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郑鸿逵劝道:“郑家在福建洋面已经一统天下,与文登营结盟算是锦上添花,这个倒也罢了。可是官场上若能得到他的助力,别说福州都督,福建总兵官也是可以争一争的。反过来,要是不答应他,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