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纷纷中,王承恩带着几个宦官从侧门走出来,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随着崇祯的出现,群臣跪下齐声说:“参见陛下。”
崇祯坐在龙椅上,朗声说:“众爱卿平身。今日可有事启奏?”
仪式化的流程走过之后,杨嗣昌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朗声说:“臣有本启奏。”
崇祯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他知道杨嗣昌要说什么,而且都是自己默许的,但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内心深处也不知道。
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开口:“爱卿有何事启奏?”
杨嗣昌毫不犹豫地说:“臣弹劾山东威海卫指挥使陈雨,其罪状有二:第一,瞒天过海、蓄练私兵,似有不臣之心;第二,鸠占鹊巢,盘踞藩属,败坏大明声誉。”
几个与杨嗣昌私下关系很好的给事中纷纷站出来,大声说:“本兵所言极是,臣附议。”
崇祯清了清嗓子,问道:“爱卿指责陈雨蓄练私兵、有不臣之心,此话怎讲?”
杨嗣昌哼了一声:“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按军制,麾下兵额只能是五千六百人,然而据说其编练了万余大军,翻了一倍,如果不是有不臣之心,怎么不喝兵血、吃空饷,反而贴银子大肆练兵?”
如果陈雨听到这句话,说不定会一记耳光抽上去。TMD,自掏腰包练就强军成了不臣之心,反倒是喝兵血、吃空饷是政治正确,这是什么逻辑。
唐世济望着意气风发的杨嗣昌,心想,这个入京才不久的家伙,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坐稳了兵部尚书之位,而且取得了崇祯的信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怕不出两年就会入阁,然后再熬几年首辅位置也是可以争一争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在左都御史上的位置上四平八稳,没有什么机遇的话,只怕要干到致仕了,入阁希望渺茫。
他对自己说:拼一拼试试吧,在没有更好的机缘的情况下,剑走偏锋才能闯出机会。上次协助陈雨弹劾刑部左侍郎惠世扬,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还不足以推自己入阁,现在仍然可以站在陈雨这个幸运星的一边,碰碰运气,否则跟风附和杨嗣昌的话,别说喝汤了,味都闻不到,肉都会被杨嗣昌一个人独吞。
他咬咬牙,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崇祯意外地看着他:“唐爱卿,你有不同看法?哦,那你说说看。”
唐世济组织了一下语言,慎重地说:“陛下明见:陈雨虽然练兵有万余,可是他不仅仅是威海卫指挥使,还兼任铁山卫指挥使,两个卫的定额加起来,一万有余,蓄练私兵一说就不成立了。”
杨嗣昌咯噔了一下,怎么忘了这茬?他接替服食大黄求死的张凤翼担任兵部尚书的时间不长,对陈雨的任命情况并不是太熟悉,忘记了还有个新设的铁山卫。被唐世济这么一说,就不攻自破了。
他绷着脸说:“就算兵额没有超限,但是盘踞铁山,祸乱朝鲜总不是构陷吧?一个大明的卫指挥使,跑到藩属国的境内兴风作浪,扰民甚之,难道不会败坏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声誉吗?”
唐世济既然站了出来,又怎么可能退缩?即便对方咄咄逼人,可是说到辩论,他不是针对谁,身为言官之首,浸淫此道十余年的功力,岂是杨嗣昌一个督抚出身的官员能比拟的。
他轻巧地避开了对方指责的重点,换了个角度解读:“是不是扰民,会不会败坏大明声誉我不知道,但陈雨在铁山和辽河接连击败鞑子的户部承政马福塔、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迫使皇太极退兵,破坏了鞑子臣服朝鲜,全力南下的策略。瑕不掩瑜,即使他有什么不是,仅凭这份功劳,旁枝末节的问题都可以不用计较。”
杨嗣昌又是一滞,这一招他也接不住,在实打实的功劳面前,品性、口碑什么的,都不重要。
他有些焦躁起来。要想实现他“攘外必先安内”的政治意图,牺牲陈雨,换来与清廷的和平是一条唾手可得的捷径,为了自己立下不世之功伟业的愿望,必须要把对陈雨的打压进行到底。
杨嗣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宪台说的有理。可是鄙人想问一句:武人为国尽忠,做好份内之事即可,为什么陈雨非得跑到海外去偷偷摸摸练兵?为什么他愿意在朝廷拨付钱粮不足的情况下自掏腰牌贴补军队?事出反常必有妖,宪台只看到了他立下功劳,却看不到包藏祸心的可能——孤悬海外、拥兵自重,焉知不是安史之流?”
唐世济摇了摇头,对手这么无赖,连安禄山、史思明的例子都用上了,涉及如此敏感的问题,辩论还怎么玩下去?
崇祯被杨嗣昌说得都有些心惊肉跳了。他倒不是担心一个卫指挥使敢造反,而是担心陈雨走上祖大寿、左良玉等军头的老路,或割据一方,或拥兵自重,让他这个皇帝都不敢轻易处置,打不得骂不得,费钱粮无数,却不能如臂使指。
唐世济看了看崇祯的脸色,觉得没有胜算,心灰意冷,正打算退下去,此时大殿门口却出现一阵喧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