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几乎要癫狂了。
面对鸭绿江上的墩堡无能为力也就罢了,现在旷野之中面对敌人,是大清勇士最引以为傲的野战,而且是七八千人先后攻击两千人的明军,居然啃不下,还损兵折将,甚至有溃败的迹象,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忍?
他拔出了马刀高高举起,坐在马背上大声喊道:“我大清绝不能在野战中败于明军之手,所有能动的人都跟本王一起上!怯战不前者,杀无赦!”
军令一下,杜度的残兵和斗志全无的蒙古人都悻悻地聚拢来,围绕在豪格身边。
“阿斯楞,带着你的人,给我绕到明军的后方去;杜度,你跟我一起冲击正面。”豪格咆哮着分派任务。
杜度没有多说话,只是低头回了一句:“遵命。”
名为阿斯楞的蒙古人犹豫了片刻,上前请示:“肃亲王,卑职的队伍伤亡惨重,死伤过半,而且战马这一路上缺乏给养,都掉膘了,刚才的冲锋已经耗尽了体力。再来一次迂回,只怕人和马都撑不住……”
他是八旗蒙古的副都统,负责统领这次的数千蒙古骑兵。八旗蒙古虽然地位低于满洲人,但他和部下并不直接隶属镶黄旗,豪格也不是他的主子,所以,经历了之前的败阵之后,他对这个命令是抗拒的——跟着来捞好处可以,但是把人都拼光在朝鲜境内,显然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豪格恶狠狠地盯着他,握紧了马刀,咬着牙说:“你以为你不是本王的奴才,就治不了你?大军在外,本王作为主帅,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如果违抗军令,现在就把你砍了,换个人去指挥。”
阿斯楞沉默不语,他不愿背负违抗军令的罪名,但也不愿没头没脑地去送死。
杜度见状上前打圆场:“肃亲王息怒,阿斯楞也只是体恤部下,并非要违抗军令。只是这一个多月风餐露宿,人都吃不饱,马也掉膘,连续冲刺作战确实难为他们了……”
“是途中累死还是现在被本王砍脑袋,自己掂量。”豪格不耐烦地下了最后通牒,“命令已下,是否服从就看你自己了。前方战况吃紧,本王没空跟你啰嗦。”
阿斯楞权衡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服软:“肃亲王有令,卑职岂敢不从?”
命令被依次传递到每一个人,蒙古人无奈地重新翻身上马,驱动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鱼贯而出,往战场的两侧绕去。豪格则和杜度的人汇集在一起,全体下马,拎着弓大踏步向前,准备加入战场。
几名眼尖的军官看到了这一幕,大惊失色,对蒋邪说:“千户大人,鞑子终于还是要用骑兵迂回攻击咱们身后了,这可如何是好?”
蒋邪安抚道:“鞑子和蒙古人的马都撑不住了,强弩之末而已,不必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是蒋邪心里也是没底,把命运交给对方的人、马体力不支这个不确定因素,显然不怎么靠谱。
苍凉的牛角声响起,清军下达了总攻的信号。蒙古骑兵榨干战马的最后一丝体力,由快到慢,冲刺起来,隆隆的蹄声回荡在战场上;豪格等人则迈开脚步,全力奔跑,黄底红边金龙旗紧随豪格,在风中飘动。
鏖战中的清军回头看到了金龙旗,知道旗主肃亲王亲自加入战斗,纷纷欢呼起来,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原本在枪林弹雨中慢慢后撤的势头也止住了。
射击中的战兵们也看到了战场的变化,知道对手要孤注一掷,看着远处蜂拥而来的援兵和两侧再度出现的骑兵,心里都是一紧,这一战,能扛得住吗?
蹄声、铳声、炮声、喊杀声达到了战斗开始以来的最高峰,所有人都明白,胜败和生死都在这一把了,没人再留有余力,弓箭和铅弹雨点般飞向对手,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就在豪格即将与前方的甲兵、步弓手们汇合之际,手中的弓都举起来了,却发现对面的明军看着自己的身后,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继而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一度盖过了铳炮声和喊杀声。
豪格和杜度等人忍不住顺着对手的目光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服装和武器与前面的明军如出一辙,一面大旗高高竖起,上面一个斗大的“陈”字。
“怎么回事,咱们后面怎么会有敌人,怎么不见探马回报?”豪格心里一惊,大声询问左右,手中的弓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没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大战开始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战斗,连前方的探马都撤回来了,谁还会往自己的后方派出探马?
蒋邪长出一口气,大人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了最关键的位置,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援兵会比预期的要慢,原来是绕到敌人的后方去了。
他举刀高呼:“传令下去,都给我坚持住,寸步不能后退,配合大人形成夹击之势!”现在自己的砧板已经摆好,就等大人这柄重锤砸下来了。
随着陈雨大军的到来,原本有些动摇的步兵阵列重新恢复了高昂的士气,铳炮齐鸣,弹雨更加猛烈,而士气略有上扬的清军则重新跌到了谷底,面对两面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