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义成虽然在日本的大名中不起眼,对马藩也只是西部的一个弱藩,但是能够在幕府锁国的大环境下维持与朝鲜的对外贸易,独树一帜,也是有自己独到的政治智慧的。他听了町奉行和町役人尼子晴久的汇报,就大致明白了这些明人的来意,无非是对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收购生丝等货物这种惯例不满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如何抉择,就看双方的态度了。国与国之间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利益瓜葛,影响事情最后结果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实力。
宗义成很快就作出了判断:如果明人虚张声势,那就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并追究杀害对倭馆驻守人员的罪责;如果对方不好惹,那就坐下来谈,争取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之所以还要谈,而不是由宗义成自己决定,完全是因为对马藩与其他大名领地完全不同的地理环境和经济状况。
对马藩领地狭小,陆地面积只有9平方公里,只相当于山东一个州县,而且土地非常贫瘠,光靠耕种农作物根本无法糊口,所以,利用独特的地理位置,与朝鲜开展的贸易就成了主要的收入来源。在这种情况下,商人的势力和地位就远远高于其他西部各藩,即便宗义成是一国之主,对家臣和子民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也不敢轻易处置商人,否则影响了贸易的收入,对马藩就运转不下去。
在明人接管了倭馆之后,继续维持以往的低价收购惯例,也就是对马藩商人提出来的,宗义成不愿得罪商人阶层,同时这种做法对自己也有好处,所以就同意了。现在明人对这个惯例提出异议,宗义成即使要重新考虑,也要顾及商人阶层的意见。
他对左首第一位的家臣说:“柳川,既然明人来势汹汹,还杀害了我对马国勇士,这件事不是町奉行能解决的,就由你出马,替我走一趟吧。”
对方站起来深深鞠躬:“哈依,请交给属下来处理吧。”
这人是宗氏地位最高的家老柳川调兴,与胜井小次郎一样,都是旗本武士,但权力要大得多,可称对马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柳川调兴转身往外走,经过刚才那个发言的商人身边时,停住脚步,对他说:“内田君,事情涉及到你们商馆,你也跟我一并去吧!”
被称为内田的商人恭敬地站了起来,跟他出了大厅。
柳川调兴带着人出了天守阁,带着直属武士,匆匆赶往港口。天守阁所在的内城与城下町、港口的距离非常近,一刻钟之后,一行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海边的屠杀仍在进行,奉行所的差役和附近的町人无权处置这次事件,同时也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杀。柳川调兴刚刚到达码头,就听到一声铳响,一名日本人惨叫着从船头跌落大海。
“八嘎!”柳川调兴大怒,抓住一名远远观望的奉行所差役大喝,“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这人见是跺一跺脚栈原城都要抖三抖的柳川家老,哆嗦着说:“已经杀了三十来人了……”
柳川调兴怒气冲冲地冲到岸边,对着船上大喊:“住手,不要再伤害对马国的勇士,有什么事情和我谈!”
陈雨问胜井小次郎:“这次又是谁,说话管用吗?”..
胜井小次郎战战兢兢回答:“管用,管用,他是最得国主宠信的家老柳川调兴,比我的地位要高……”
“总算来了个说话管点用的。”陈雨示意左右,暂时停止杀人,甲板上排着队等待送死的日本人全都瘫倒在地,如释重负,总算能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顾彪和蒋邪分别作为陈雨贸易和军方的代表,被陈雨耳提面命了一番后,带着一队士兵上了岸,与柳川调兴面对面。
柳川调兴傲慢地问:“我是对马国的家臣柳川调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到对马藩进行挑衅?”
顾彪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代表的是大明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威海卫指挥使、朝鲜五军营守御厅守御使、黄海道水军节度使陈雨,这次来到对马藩,是为了釜山倭馆的事情。我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废除按长崎定价七成的价格收购生丝的陋习,按照长崎当年的价格进行交易。如果答应我们,这件事就不再追究,而且可以对死去的倭馆人员进行合理的补偿或者抚恤,否则,我们有理由认为对马藩严重损害了我们的利益,为了维护合理的利益,我们要向对马藩宣战!”
“宣战?”柳川调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眼睛喝道,“荒谬,一个明国的将军,有什么资格向对马国宣战?他能代表明国皇帝吗?”
蒋邪冷冷地反驳:“对马也不过是日本一个不入流的藩国,你们的藩主名义上也是朝鲜的臣子,他也代表不了幕府的将军,更代表不了你们所谓的天皇,大家半斤八两。”
“……”柳川调兴一时语塞,愣了片刻,同旁边的商人内田嘀咕了一番,然后转换了话题,“倭馆交易价格是沿袭了很久的惯例,而且倭馆是为对马国向朝鲜朝贡而设,怎么定价,应该由对马国来决定,轮不到明人来指手画脚。”
这种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