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平九年十月, 已是冬季,长安城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早上起来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寸厚。阿罗早起披上厚厚的斗篷去外面走一圈,回屋吩咐纨素把小娘子的白狼皮斗篷取出来。
这件斗篷是秦纮派人送来的,这是他九岁冬猎时的战利品——一头正值壮年的白狼王。狼皮被他剥下来做成斗篷送给,谢知非常喜欢,每年天气一冷就要披在身上。纨素一入冬就翻出来晒过、放在外面,阿罗一说, 她立刻从衣柜里翻出斗篷放在香笼上熏香。
谢知打完拳, 看到纨素翻出狼皮斗篷, 诧异的问:“外面这么冷。”
“可不是, 地上的雪都有一寸厚了。”阿罗等身上暖和,才进入内室对谢知说:“也亏得学堂停课了。”谢知自五岁去学堂上课起, 除非是过年,不然学堂就没停过课,哪怕是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都要去学舍上课。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 一入冬宫里就停课了, “要是开春后学堂再开课就更好了。”
谢知笑而不语,她们的学堂怕是永远不会再开课了, 因为崔明珠过年就满十三岁,照着古代按虚岁算都十五岁的大姑娘,先生们怎么会允许她再在学堂待着?学堂就是为了崔家女存在的, 崔明珠不能去上课, 学堂也就没有存在必要。因此一入冬太皇太后就放了女学生们的假, 也没说再次开课的日期。
谢知估计过完年崔明珠也该入宫了,不知崔家会送几个女儿入宫?她对上不上课没太多感觉,经过五年的系统学习,她已能熟练阅读任何古籍,即使是小篆写成的、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先秦古文,她都可以当白话文一样阅读,她不需要天天去上课,只要在家看书,遇到不理解的问题再找先生问即可。
祖父事务繁忙,分不出太多时间给她解惑,但何博士很乐意教导她,学堂一放学,何博士就让她带了两车竹简回去慢慢看,看完再找他换。因此谢知这段日子在家里过得很滋润,想看书就看书,想写字就写字,想弹琴就弹琴,没人会拘束她,下午、晚上还能给几个姑姑玩,不比宫里上课日子潇洒多了?谢知甚至看书速度都比在学堂快。
谢知背完一段古文,用过早膳,披上斗篷去给大母请安。花厅里仆妇们来来往往,每年年前的这段时间都是陈留最忙的时候,家中的各个农庄都会在此时入京上缴今年的收益。
陈留是不爱摆架子的长辈,见谢知进来,招呼她坐下,对谢知说:“你阿娘和五哥都派人过来,一会让他们去你那里。”今年谢兰因没回京,送来的年礼都厚了三成,陈留看的舒心同时,又想着该怎么回礼,免得步六孤家认为谢兰因补贴娘家。
谢知应是,又问陈留:“大母,三姑呢?”
陈留说:“屋里休息,说是昨夜没睡好。”
谢知关切的问:“怎么会没睡好?是身子不舒服吗?喊府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要好好休息。”陈留提起女儿就头疼,都足岁十五岁、虚岁十七岁的大姑娘,还整天这么不着调,还能做出跟丫鬟熬夜玩搏戏的事来,这要不是自己亲女儿,陈留早把她嫁人,眼不见为净。
“我去看三姑。”谢知说。
“你去吧,中午来我这儿用膳,我们吃锅子。”陈留说,进入冬季,谢家的午膳基本以锅子为主,热汤热菜,谁吃着都舒服。锅子还是谢知让厨子做出来的,不算严格的火锅,就是以高汤为底,将白菜、豆腐、蛋饺之类的食物煮熟,配饭一起吃。谢知以前过年时,家里年夜饭必然有这么一道菜。有汤有荤有素又暖和,特别适合冬天吃。
“好。”谢知披上斗篷,吩咐玉蔓带秦家派来的两个管家先去自己院子。玉蔓、婉如、清扬、零露都是谢知的贴身丫鬟,名字皆取自诗经《野有蔓草》,这四个丫鬟年纪跟谢知差不多,其中玉蔓年纪最大,今年十二岁,性子也最沉稳,其她三个丫鬟年纪在十岁、十一岁不等。
玉蔓领着两个管家先去外院用膳洗漱,要收拾干净再来拜见姑娘。谢知则去谢宁馨院子看她,谢宁馨散着头发、恹恹的躺在榻上,手里捧着暖炉,她怔怔的看着窗户上的窗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谢知极少见到三姑有这模样,她想来是最精力十足的。谢知轻轻敲了敲花罩,见谢宁馨回神朝她望来,她走进花罩问:“三姑你在想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阿菀。”谢宁馨身体往里面挪了挪,示意谢知坐到榻上来。
谢知脱下斗篷和外衣,洗手净面后才坐到谢宁馨的榻上,伸手摸摸谢宁馨的额头,不烫,“阿姑,你昨夜没睡好?”
谢宁馨摇摇头,看着谢知说:“阿菀,你说成亲好吗?”谢知一怔,谢宁馨继续道:“我看四妹、五妹那么开心,或许成亲真不错?”
前几年尉迟氏的遭遇给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陈留问过太医,说她这种情况很多发生在早生产的女孩子身上,年纪稍大一点生产就不大会有这种情况,是故陈留将女儿留到了十五岁才开始议亲。魏国向来流行早婚,虚岁十二三岁成亲的比比皆是,像谢宁馨这种虚岁十七还没嫁人的,套用后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