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主,行色匆匆,欲往何处啊?”
一人刚刚从山间小路爬上猴头顶,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忽听到火烧溪边上的巨树树冠上传来人声,停步,抬头,苦笑道:“白大祭酒,你到底还是赶在我前面了!”
“自然,翻过猴头顶,就可抵达郢州。郢州之后,便是益州。六天所在的酆都山,想必就在益州某处,是不是?”
兰六象长得平凡无奇,毫无半分凤凰之象,随着山风衣袍翻卷,唯有双目深不可测,单看容貌,绝不是工于心计之辈,可一想到北顾里那次差点屠尽扬州士族的杀局,当真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孙冠卧榻之侧,岂容我等容身?大祭酒虽然厉害,可毕竟不是神人,要想知道酆都山在何处,且等到窃据鹤鸣山的三天邪法烟消云散,我六天天宫自会现于世间!”
白长绝摇摇头,高居树冠之上,随手折断一根树枝,轻轻吹了口气,枝干上的叶子尽数脱去,正当夕阳斜照,光泽流动,隐约有了断金之利。
“拿下你,我自有法子找到酆都山!”
白长绝从天而降,如利箭刺破虚空,快的几乎只能看到幻影。兰六象双足用力,硬生生破开土石,紧紧抓牢地面。
力从地起,劲由心发!
明武天宫,在六天里最为善战!
先是听到一声巨响,接连又是十数响,回荡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崔元修离府之后,驱车出北篱门,抵达钟山的山麓田墅。刚要入内,门开后跳出来一人,抓住他的胡须,大笑道:“崔元修,哪里跑?”
崔元修一边躲避,一边气恼道:“湘东王,快撒手,撒手!”
“你这老儿,知道我去寻你,竟跑到这里来。还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老老实实的收了徐佑,否则我整日介的跟着你,让你不得安生!”
湘东王安休韶长得丰神俊伟,英挺超拔,双目郎朗清明,气度不凡。只是性子跳脱诙谐,朋友遍天下,是皇室里难得的好人。
“徐佑,徐佑!每个人都要我收了徐佑!”崔元修气鼓鼓的道:“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非要我做的事,我偏偏不做!”
“你啊,犟驴按头不喝水!”湘东王松开了胡须,还很客气的帮崔元修捋了捋,笑道:“不是强逼你,那徐佑诗赋文章,无不冠绝群伦,不知多少人想要收他为徒而不可得,拜入你门下,将来青史留名,少不得沾沾光,岂不美哉?”
“徐佑跟你什么交情,竟值得如此卖力说项?”
“我当初从晋陵袁阶处寻来的神秘书帖,没想到竟出自徐佑之手。对了,你府外墙壁上的字,我甚是喜爱,想和你通传一声,将整面墙拆了送到我府内,另由我出钱,再给你造一面墙壁。放心,绝对比你现在的雅致!”
“哼!这么喜欢沾光,你怎么不去拜徐佑为师?”
“这也不是不可……”
再扯下去,整个崔府都保不住了,崔元修拂袖入院。湘东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就跟话痨似的不停给他洗脑。那场面让身后的随从侍婢一个个低头憋着笑,生怕笑出声来,惹得郞主恼怒责罚。
这是张玄机授课的第三日,台下的众人已经彻底拜服,这个总是戴着幕篱、人称阴阳鱼脸的小师妹拜师不过半年,往常虽然听过崔元修夸奖,可极少听她发表高论,更别说登台授课。三日时光,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儒生摈弃了对女子的偏见,这是何等不易,又是何等的荣耀?
徐佑倚靠在窗外,任由日光懒洋洋的洒在头顶,微微闭合双目,脑海里骤然浮现张玄机的音容笑貌,仿佛春江畔的桃林里,她含飘忽远去时那回荡在耳边的歌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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