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的部队在扬州停顿,看起来并没有要进攻对岸的意思。
金安的部队集结在金陵,同样没有要攻过去的意思。
他们之间,不知道是相互忌惮,还是特意的停顿。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平静,各地的战斗短暂结束,长江以南,还被北唐人占据着的城池只剩下了五六座,而且其中三座还是退守的小县城,而南吴的军事力量也是彻底撤离了长江以北,看起来是选择了消停。
经历了太多战斗的人们理应对此感觉到幸福,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压抑。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很不舒服。
金安在加紧操练,他的部队由不同的部分组成,统一程度有待考究,而今薛昭没有贸然进攻,正是协调这一切的绝佳时机。
作为在北唐军队里面待过的人物,铁山无和管阔日日为南吴人描述讲解北唐军队的作战特点,为以后的战斗作出预防。
尽管北疆军队代表不了所有北唐军队,更是不敢说作战特点和那些作为都城戒备的禁军有多大的相似之处,可是最起码一个国家军事力量、军事理念的某些部位还是会有些相通的。
而薛昭同样在作很多准备,许多人都觉得以金安的杂牌,绝对不会是他们禁军的对手,可是他不这么想。
他们开始就地征粮——从这些被占据的南吴地区内。
他的军队纪律严明,而事实上,以这些来自京城的禁军的傲气,也绝对不屑于做一些扰民的事情。
所以他们虽然不会得到那些南吴旧地的民众的民心,但是却也得到了最基本的尊重。
管阔和铁山无以及金安来到江边,望着滔滔江水,他开口说道:“这里死过很多英魂,就这么顺着江水一直漂流到大海。”
他说的正是当时北唐进攻南吴的时候发生的情景。
铁山无和金安没有说话,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也就那么久。
管阔的目光投到不远处江边迎风而立的那两名女子身上。
李惜芸的长裙依旧鲜红似血,明艳美艳不可方物,而姬如是的白色宫裙荷风微摆,就像是小仙女。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今天临江而望,总是会有些感叹。
管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李惜芸的身旁,她侧了侧秀首看了看他,又转了回去,怔怔地望着江水。
“在想什么呢?”管阔问道。
自己和李惜芸待得好好的,这个家伙便过来打扰,姬如是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踹了一下他的屁股作为发泄,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其实要想追上她把她痛揍一顿很容易,不过考虑到影响不好,管阔便只好作罢。
“有些想家了……”李惜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其实管阔很不明白她的羞怯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多时候女孩子的心思的确就是那么难以捉摸的。
“哦,其实我觉得,只要不去多想,就不会想了,大家都是过来人。”管阔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得体,只是谁也说不出来这是废话还是没话找话,或者是想要挨骂。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不悦地对着他说道:“和你说话真无聊!”
管阔摊了摊手。
今日他们过来并不是真的睹物思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只是很有必要来长江处多加观察地势。
其实这一战的问题有很多,首先是他们的水师自从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便彻底覆灭了,暂时也没有建立的条件,如果北唐攻过江来,他们没有机会在水面上与对方一战,即使是要打过去,哪怕是追击,恐怕也只能征用一些小船,端是寒碜。
还有的便是观察长江岸边的地势,推测北唐军队进攻的位置,以及这边防守的位置。
一些将领们谈论了许多的东西,金安却是一直都不说话,确切来说不发表意见。
这是他的一贯性格,人们知道,在往后,他会综合性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些并不是管阔的擅长,于是他对着李惜芸说道:“回去吧,我知道你看着难受。”
北唐是她的国,也是她的家,对面的皇帝陛下是她的兄长,只是她感觉到了她兄长的可怕,她的这位兄长杀死了她另一位兄长,也间接害死了她的父皇,但是这不代表她会绝对与自己的家国为敌,她对南吴并没有仇恨,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会理所当然地站在南吴这一边。
她选择离开北唐,来到南吴,是因为管阔,从前她怜悯南吴、站在南吴这一边,是因为南吴即将覆灭、是弱者,而今南吴有了希望,薛昭也到来了,薛昭的到来打醒了她,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在很多事物之间,她居然会必须将心理态度摆出一个明确来,即使那很残忍。
她和管阔说自己想家了,便是很隐晦地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
管阔虽然看起来不懂,但是其实他懂,所以他让李惜芸回去,最好看不见,便也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