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的马车走到尽头,按照程序,会再次返回凤阳城门,这次阅兵便算是结束。
“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玄甲军潮水般的呼喊声中,方原可说是出尽了风头。但一直在方原身侧的朱慈焕却神色漠然,面上虽平静如常,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无论在内阁、六部,还是在玄甲军中,方原的威信几乎达到了,朱慈焕的这个监国亲王就是个纯酱油。随着他年纪慢慢增大,还有一年就到了二十岁,成人加冠的年龄,他对老师方原的忌惮就越发的加深。
这和朱慈焕的权力欲望无关,他从来不敢奢望能从方原手中争夺权力,那几乎是痴心妄想。但,一切却和他身家性命有关。他就是个半傀儡的监国亲王,将来也必然是半傀儡的皇帝,这么个角色,是真的坐在风头浪尖上。
在南朝刘裕之前,禅让之君还有能保命的;自刘裕杀了禅让的东晋皇帝之后,若不是父子间禅让,但凡禅让之君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只要朱慈焕坐上了这个傀儡亲王,甚至傀儡皇帝,将来就是风头不对劲,想禅让皇位给方原,那也是凶多吉少。
何况,凤阳乃是大明龙兴之地,方原迁都到这里,就是以太祖皇帝朱元璋自比。再加上充耳不绝的万岁之声,方原的称帝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朱慈焕岂能不心有忌惮,内心是怕极了身为老师的方原。
马车回城途中,方原侧头见朱慈焕神色凝重,嘴唇也在微微的颤抖,一下便猜中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王爷,回了城之后,典礼结束,由你来发言。到时候说些什么,你该早有准备吧!”
朱慈焕前来凤阳之前,当然是准备了怎么发言的,甚至早已倒背如流。但,方原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岂敢开口?
朱慈焕吞了吞口水,颤声说道,“老师,我,没,准备。”
方原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和颜悦色的道,“王爷,若是没备好说辞,就随口说几句吧!”
朱慈焕被他一碰,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方原怔怔的凝视着他,缓缓的缩回手儿,令马夫压低马车返城的速度,控制在两刻钟之内。
他远眺前方齐整的玄甲军军容,淡淡的说道,“王爷,我是你的老师,更与田贵妃有血书盟誓,绝不相负,你就这么怕我?!”
朱慈焕颤声说道,“不,不,老师,是我无德无能,哪有监国的资格?我想带头恭迎老师称帝,然后兴兵北伐,一统天下!”
方原侧头冷冷的望着他,盯得他内心寒意陡生,如同坠入冰窟,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王爷,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称帝。大明未来的皇帝,是你!”
朱慈焕嘴唇哆嗦不止,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吓得软倒在地,颤声说道,“老师,我,不敢当这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傀儡皇帝就是坐在火山口上,没一个能善终的啊!老师不称帝,不杀我,老师的后人也会称帝,也会杀我!”
方原叹声说道,“王爷啊!难道有实权的皇帝就一定能善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王爷应该心知肚明。历史上改朝换代,宗族族灭,血流成河,难道那些亡国之君没有实权?”
“商纣王,有没有实权,结果自焚而亡;周幽王,有没有实权,结果就被犬戎给宰了;秦王子婴,有没有实权,结果被项羽处死;隋炀帝杨广,有没有实权,被叛逆绞首;徽钦二宗,有没有实权,被金人捉去了北方;本朝建文帝,有没有实权,结果生死不明;还有,陛下有没有实权,为什么大明江山会走到今日?王爷,还需要我再举例?!”
“只要皇帝有实权,就是众矢之的,那个皇位就会人人都想抢夺,皇帝才是真正的坐在火山口上啊!只有皇帝的权力有了制衡,甚至只是天下万民的精神领袖,才能真正的平安无恙,传之十代,百代,大明的江山才会世代永存!”
“虚君实相,摄政王府确实牵制、制衡了皇权,但也是替皇权挡了枪林弹雨。王爷看一看与大明一水之隔的日本国,日本天皇就是幕府将军的傀儡,但天皇一系传了几十代,却是平安无事,活得有滋有味;反倒是掌握了实权的幕府将军换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一波能得到善终的。我们抛开眼前的蝇头小利,从几百年,一千年的历史来看,王爷是宁可后人当天皇,还是当幕府将军呢?!难道王爷就想拥有几十年,一百年的权力,然后就全族被屠,断子绝孙?”
朱慈焕听了他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说,与他平日里所见所闻是大相径庭,这世上的权力之争,竟然还有这么种说法。
他的内心是波澜起伏,再不知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支支吾吾的说,“老师,你真的不会篡位,真的不会杀我?!”
方原再一次向他表明了心迹,沉声说道,“王爷,我绝不会篡位,绝不会杀你!如今天下还未统一,乱世争雄,摄政王府必须大权独揽。等天下统一之后,老师会还出交出部分的权力给王爷,天下由大明皇室、摄政王府共同执政。”
朱慈焕迟疑的问道,“老师,到手的权力,你真的会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