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凝在了眼中,颤颤巍巍的,仿佛一抖便能抖落下来,一如她此时这般弱柳扶风的身形。
若是依着珊瑚以往的人设,早便急不可耐的上前去安慰人了,甚至还可能满脸的羞愧,仿佛是自己莽撞的话冲撞了对方,只恨不能立马求得对方的原谅,只可惜……她现在已没必要再与人虚以委蛇了。
她长大了,也有了新的野望,不论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机会还是其他,在如今这个满是她人手的府里,她都没必要再扮演从前的懵懂天真了,便更懒得与人做戏了,早在宫里回来之后,她便慢慢的将自己再没有人格分裂且彻底痊愈的消息传了出去,一同传出的还有将早年备在外面的人手带入府中,府里的老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便迅速将掌家之权重新握在了手中,而在这些老人里,身为从前的王府掌权人,方嬷嬷自是首当其冲,而她似也早有预感,当珊瑚命她交出财库钥匙的时候,竟只乖乖照做,完全没有一点反抗的迹象,反而还满脸泪痕,一脸感慨感动的模样。
若不是早便清楚对方这些年里做下的事,怕是连她都要被骗过去了,以为对方掌家这么些年都是为了更好的照看她,府里的其他人更是为她在珊瑚面前说了无数的好话。
不过这也难怪,除了在自家女儿身上露出明显的偏颇,方嬷嬷在外的形象便一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若不是她也清楚自己只能在后宅耍耍威风,只怕连负责外面的官家都敢拉下马,也是因此,她对后宅的掌控更是严厉了,可谓是独揽大权了,而这里面便包含了身为主子的珊瑚却在衣食住行上处处低于她的亲生女儿冷清韵之事。
当时珊瑚年岁虽不算小,却也不大,加上生母刚刚离世,身边唯一亲近的……便也只有方嬷嬷和她的女儿冷清韵了,身为珊瑚贴身侍女,冷清韵却是比之珊瑚更像是镇南王府里的主子,只要是珊瑚有的,她也必然会有,而有些她有的,珊瑚还未必能有。
不过这些都只是些女儿家的小小心思,珊瑚当时想着那方嬷嬷虽行事有些偏颇,但对她也算是尽心,从无苛待,加上珊瑚也不想贸然打破府里的平衡,加上本身的人设……她也就没怎么计较。
至于说那个什么所谓的李郎,不过是她一次上香路上偶遇的书生,许是因着长得较周围的农夫更清秀些,加上自小读书而养成的好皮肉,便自觉嫩迷住一切女子,见珊瑚一行人富态的模样,也不知怎么操作的,反正,珊瑚被迫认识了对方。
原本,珊瑚对他最多也不过是偶遇的一路人罢了,但因着对方确是小小的帮了她一个忙,便也算是留了个人情,而后,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到了第二天,府里便传遍了她看上这个秀才的传言,若不是她即使用恼羞成怒的暴力来杀鸡儆猴,只怕都要传出府外去了,到时候镇南王府的脸才真的是丢大发了。
等她在事后查出是那个秀才与冷清韵的手笔,甚至里面还包含了其他更加龌蹉的想法之后,珊瑚方才下决心将冷清韵弄出府去,而顾虑到她还没找出方嬷嬷的把柄,没法贸然出手对付将自己从小拉拔大的奶娘,便只能选择用纡回的手段,否则……一心做着娶了她这个县主再纳了冷清韵做小妾的书生又怎么会突然病倒,而当冷清韵受不住流言去李家探望的时候,又怎么会那么巧的突然落了水,这一切的一切,珊瑚可比当事的两人都更为清楚,更不用说其他了。
而当她前些日子露出真实面目之后,意料之中的,方嬷嬷慌了,这才有了今日冷清韵贸然的上门拜访,她和她家相公可是昨日傍晚才进的城,行礼都没收拾妥当呢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这里面的心思……
珊瑚忽的露出一抹愣然,仿佛放下了心房般的松了眉头,一脸的恍惚。
见她这般模样,冷清韵不由得心下一松,接着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则是一副对她的反应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模样。
随后,她又开口了,当珊瑚听清她这次说的话后,眉头一挑的同时,心里则只说道了两个字——果然。
“瑚儿妹妹,我与李郎风尘仆仆的来了京城,可还没找到合适的地儿,若是天天住在客栈里,这京城的消费如此之高,恐怕……姐姐看这府竟是比我们老家的还要宽大,人却没多少,想来空房间定是足足的,不若让我们先在这住上几日,等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地再搬,你看如何?”
这般说着,冷清韵面上却完全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有觉得珊瑚会拒绝她的要求般,脸上的表情也再没了刚才的委曲求全,看身形坐姿,倒更像是个下命令的主人家似的,毫无顾忌的模样。
而珊瑚也一如她所料,没有拒绝对方的借住,只笑应了个字:
“可。”
至于住进来后的后果……珊瑚眼神一闪,低头喝了口茶水,掩住了一双黑眸中的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