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
牧辛悠悠转醒，轻轻喊了叶予一声。
这一声“大哥哥”成功将叶予的怀疑打消。魔帝可不会叫叶予“哥”。
牧辛迷迷糊糊半睁着眼，他很累，想睡觉。但又怕睡着了大哥哥就不见了。他好不容易等来大哥哥，得好好看着。大哥哥一来他的肚子就不疼了，大哥哥真好。
牧辛觉得他大哥哥很好。实际上他大哥哥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还想给他一剑。真相总是如此残忍。
叶予将玄虚剑收了，把牧辛抱了起来。
“有谁碰过你的肚子吗？”
叶予低声问牧辛。
牧辛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他太困了，抱着叶予的脖子，闭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这就奇怪了，没人动牧辛的肚子，他肚子怎么能痛得那么惊心动魄死去活来？连叶予差点都撑不住。而且牧辛肚子上那个圆形的纹印，总不会是自己长上去的吧。叶予总觉得那纹印似乎在哪儿见过。
叶予抱着牧辛，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将手抵上牧辛背后。温和的水系灵力从叶予手心传至牧辛背上的伤口，将他背上鞭痕治愈。牧辛只觉得背后升起淡淡凉意，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
走到门口，叶予侧头看了古幕痕一眼，提醒道：“留他一命。”
古幕痕头也没抬，研究那浑身被撕烂咬烂的人正起劲儿。
“行，我不会动他。”
看那人的样子，不动他也活不久了。
牧辛睡得不沉，听见古幕痕的声音微微睁开眼，本能地抬头去看。叶予捂住他的眼睛，把他脑袋往肩上一按，低声说：“睡吧。”
牧辛便听话地没动了。
叶予走出门外时，佛像后的石门里，几个形容狼狈的修士正奔逃而出。其中一个突然奔袭过来，形如幻影。是已经入魔的霍惊羽。
“把他给我！”
霍惊羽双眼通红，嘴角流涎，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是冲着叶予怀里的牧辛来的。
霍惊羽右手沾着新鲜血液，身后是从石门后面追出来的邹芙虞。邹芙虞胸口有个血窟窿，里面热血不断涌出，伤口异常惨烈。没看错的话，那伤口正是霍惊羽的杰作。
邹芙虞见霍惊羽攻向叶予，抬手挥出金鞭。
彼时霍惊羽与叶予相距不过几公分距离，他的手几乎碰到了叶予怀中的牧辛。他大张的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舌头细长带刺，口中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瞧这模样，已具吞噬魔的雏形。
来势汹汹的吞噬魔新人霍惊羽并没有吞噬他所渴望的食物，因为邹芙虞挥出的金色细鞭穿透了他的胸膛，阻止了他向食物的迈进。
“唔……”
霍惊羽捂住自己的胸口，怔楞了一瞬。面上的扭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抓着刺穿他身体的金鞭摇摇晃晃转身，不曾松手。他低头，迷惑地看了看带血的鞭子。他很快就记起来了，这鞭子是他送给心爱的芙虞妹妹的。
霍惊羽不松手，邹芙虞却松开了。刚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倒下，就倒在霍惊羽面前。
霍惊羽愣愣地看过去，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
他都想起来了，他其实没有忘记过。他慢慢地走过去，跪倒在邹芙虞身旁，轻轻拉住邹芙虞的手。
邹芙虞闭着眼睛，呼吸和心跳极缓，最后终于停止。
霍惊羽看着她，眼里是无法消解、不能消解的执念。他喃喃地说：“至少我们死在一起。”
老天待他不薄啊，他现在还跟他的芙虞妹妹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芙虞妹妹的不离不弃是不是可以证明，她的确爱他，超过爱叶予？
他记得第一次见邹芙虞的时候，那时天气很不好。在河岸边，柳树下，昏暗的光线中，芙虞妹妹像一道破开阴云的阳光来到他面前。霍惊羽见到邹芙虞的第一眼就心动了。可惜他心爱的芙虞妹妹眼里只有她的予哥，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嫉妒叶予，嫉妒叶予得到邹芙虞的心，连带着嫉妒叶予修为比他高，资质比他好——他自认为叶予长得没他帅，能比过他的只有修为和资质。邹芙虞喜欢叶予，必然也是因为叶予的修为和资质。为了得到邹芙虞的心，他必须超过叶予。
于是他不惜以入魔为代价，甚至反过来伤害自己心爱的芙虞妹妹，甚至祭掉自己的孩子。
才发现，路走偏了。
他不是只要芙虞妹妹心里有他就好了吗？他最初也只是想要芙虞多看他一眼罢了，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霍惊羽握紧邹芙虞的手，干涩的眼睛有些发酸。他怎么忍心伤害她呢？
牧辛听到动静儿，又要抬头。叶予还是把他的头按着，不许他看，抱着他离开了破败的寺庙。
“大哥哥……芙虞姑姑呢？”
路上牧辛忍不住问。
“怎么了？”
叶予没有直接说邹芙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