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知话音落下, 梦中的一个画面像被激活了般重新展现在眼前。
他手里攥着一张薄纸,穿过碎石小路, 推开紧闭的大门, 房中的人坐在案桌前, 一头青丝松松垮垮的束在一侧,手执经书, 侧头见到来人时勾起唇角。但还未等他说话,褚颜就跑过去将手里的薄纸展开, 兴奋的读给他听:“我找人替先生解了卦,那老天师说从未见先生这样好的气运,看看上面写的:洪福齐天,尽享富贵荣华。”
那人微微颔首,眉眼温柔,含笑问:“那姻缘如何?”
“姻缘……”褚颜手中的薄纸被一折两半,听到对方的问话后就将手背到身后,眼珠四处转了几下:“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那一人, 说的自然是我。”
那人笑了,笃定的道:“胡说。”
褚颜哼了一声, “先生未曾看见卜卦结果, 怎么能断定我胡说?”
那人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记忆就此中止。
褚颜紧皱着眉思索梦中他拼命隐藏的是什么, 他脑中灵光一闪, 拿起求签桶, 又将所有的签倒在地上,逐一翻找。
蓝知见他似有所顿悟,不解的问:“在找什么?”
褚颜语气坚定:“找你的姻缘。”
蓝知:“……”
褚颜找了片刻,找到了一个相似的签。他两指夹着木签,面色纠结的对蓝知说:“我就说先生你的姻缘和别人的不太一样。”顿了顿,将签上内容念了出来:“……「无所不用其极」。不像姻缘,倒像品性。”
蓝知淡淡看他一眼,那眼神竟像在看个跳梁小丑。他起身拂了拂衣,说道:“陛下愿意就待在这,臣先走一步。”
褚颜把签一扔,攀住他的衣服,委屈的说:“我不说就是了,你干嘛这样生气?要走也要带我一起嘛,这塔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自个待在这,会害怕。”
蓝知居高临下的看了他几秒,轻叹一声道:“走吧。”
褚颜听出他话中的妥协,瞬间从哭丧脸转为乐开了花,厚颜无耻的说:“扶我起来。”
蓝知指尖一颤,不知该不该依言去助他。
褚颜眸光灼灼,饱含着期待。
蓝知还没下决定,手却先一步扶在了褚颜的腋下,将他从蒲团上拉了起来。褚颜借力顺势一倒,环住了对方的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得意的说:“颜儿觉得,先生无法拒绝我,就是对我有意。”
蓝知一时无奈,伸指点了点褚颜的额头,轻叱:“歪理。”
褚颜像个小尾巴一样拉着他外袍的后摆,跟着蓝知下了楼,重新回到梅室,在案桌面对面而坐。他一手撑着下颚,长吁短叹道:“我这皇帝当的可真不如意,都消失了那么久,那些宫女太监们、主管大臣们,竟一个都没寻到怀月塔来的。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趁我不在,就擅自将天牢中的静王放出来,要他做皇帝?”
蓝知翻着佛经,沉默不语。
褚颜趴在案桌上,继续叹道:“先生你也不愿意要我当这个皇帝,和其他人一样希望静王登位,是不是?”
蓝知见他情绪低落、面色颓废,心下有些不忍,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头有些杂乱的发,安慰道:“臣只希望,无论陛下做过什么决定,好也罢坏也罢,最后都不要后悔。”
“我没有后悔。”褚颜回想着继承的记忆,决定卖惨,“打从小时候,我就样样比不过皇兄,骑马比不过,射箭比不过,念书识字也比不过。父皇器重他,朝臣欣赏他,我听过最多的一句是你看你皇兄怎样怎样。只有先生你是不同的,你待我和皇兄一视同仁,但更多疼我一些,这些颜儿心知肚明。因此在父皇驾崩之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擅自夺位时,先生也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蓝知说:“这些都过去了。”他抚摸着褚颜光滑柔顺的发,“您现在得偿所愿,应该高兴。”
褚颜抬头看他,手按在心脏位置,将眉微皱,喃喃自语:“可不知为什么想起先生,这里就隐隐有些疼。”
蓝知:“怕不是得了心疾。”
褚颜瞪他一眼,重新趴回桌子上:“先生真是不解风情。”
蓝知将眸垂下,草草翻阅着案上佛经,却未把那上面的内容看个清楚,想到了什么,又对褚颜道:“陛下可曾读过话本?”
“当然。”褚颜脑中瞬间浮现一本大著《金瓶梅》,调侃的问:“先生是想和我探讨一二吗?”
蓝知却道:“我们读话本,通常读的是一个人或一群人的经历。如果这话本是以一人视角展开描写,写他的生老病死,那他便是主角,对不对?”
褚颜点头:“对。”
蓝知接着说:“执笔者将其他人等同绿叶,只为衬托主角的光彩。”
“对。”褚颜皱眉,“先生是何意?”
蓝知淡淡一笑:“只是想告诉陛下,若您是话本中的角色,必定是光彩照人的鲜花,而非衬托他人的绿叶,您无须妄自菲薄。”
褚颜扶额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