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不懂事的稚子, 否则, 一个成人绝无可能光凭几句好听的话,就吃下陌生人递来的来历不明的丹药,尤其是戒心颇重的温若流。无奈这种时刻,可信任的同门无一在旁, 没有比简禾伸出的这条橄榄枝更好的选择了。
温若流仰头,吞了进去。
简禾搓搓手,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坐着调息。阖眼须臾, 丹药如血,滞涩的灵力如冰雪融化,化作涓涓细流, 淌向了已经失去知觉的肢端。
半个时辰后,温若流捊起袖子,难掩诧异——这么短的时间里, 蛇的牙印四周的青黑色泽已经彻底淡化。不仅如此, 以寻常的法子逼毒时, 周身的血烙所涌现的焰烧火燎的感觉, 这一次完全没有出现。微微发黑的一双双小血洞齿印,正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在愈合。
温若流不动声色地垂眸, 放下了袖子。
九州之中, 虽然也存在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 可也绝无可能在瞬息之间就让皮肉长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简禾得意地邀功道:“怎么样?不疼了吧?我没有骗你吧。家乡特产, 独此一家, 只给你了。”
她“嘿”一声,支着膝盖,踩着河滩的碎石站起身来,瞭望环绕在两岸的陌生山川。
山顶积着皑皑白雪,漫山枯木光秃秃的。这么冷的天,想捡个野果、打只野兔吃也没门。还是得去有人的地方啊。
岸边已经见不到那条巨蛇的尸身了,估计那玩意在下落过程中已经化成紫烟了。极目远眺,崖上也未见倒塌的宗祠的痕迹——她和温若流落水后,一定是被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好在,山城武陵的地势低,是附近的河流下游的必经之地。换言之,就算他们被冲到了分岔的水道,也不会离武陵太远。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蛇毒清除以后,温若流已性命无忧,可以走动了,然而,走得快时仍有些眩晕。简禾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搀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河流的下游走去。
远离浅滩后,林中的积雪没过了足踝,好在一路顺畅,没有看见什么野兽。
中午时分,路上出现了马车轮的印子,以及一些行人的脚印。越往前走,积雪越少。至此,温若流的身体已经恢复,不再需要简禾搀扶了。
他弹下了枝叶上的雪,拨开一看——山坡下,云雾寥寥的前方,是一座名唤“荼石”的小镇。
和简禾猜测的一样,这地方和武陵的直线距离很近,隔着一条宽阔的大江相望。若是要走陆路,得绕到很远的地方去,故而,两边的来往都靠乘船。
正午,长街熙熙攘攘。樵夫呼着白哈哈的气、汗流浃背地在推车。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连这小地方也如此热闹,对岸的武陵想必繁盛百倍。
简禾的衣裳是昨日才从棺材铺翻出来的,十分宽大,脚上的靴子也不合脚,看着就很寒酸,湿了水就更甚。瞟了身侧的温若流一眼,她心中嘀咕:“同人不同命啊,丛熙宗的衣裳到底是什么料子做的?一番折腾下来,居然也没怎么皱,这不科学……”
就这样默默地跟了温若流一段路,他忽然停住了,扬眉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简禾一愣,反问道:“我不能跟着你吗?”
“自然。我又不认识你,在这里就该分道扬镳了。”
简禾道:“别那么快下定论嘛,带着我,很划算的。”
温若流似笑非笑道:“比如?”
他并没有带上她的打算,不过是觉得有点好笑,故意这样问一句罢了。
“那就多了去了。我会算卦术,会洗衣服铺床做饭,还能捣鼓出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系统送给她的,姑且也算是她捣鼓的吧,简禾脸不红气不喘,嘻嘻道:“再说了,我们这么有缘分,也算是共过患难了。哎,说起来,你都还没请我吃饭呢……啊!”
荼石的小贩之彪悍让人措手不及。才刚走进这条大街,就有五六个商贩捧着装满货物的竹篓簇拥住了简禾。一下子,她和温若流就被冲散了。
“姑娘,南北好货,神通法宝,不买也过来看看吧!”
“我这儿有外地正宗灵石,消灾挡祸,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啊!”
“对不起,让一让让一让,借过借过。”“简禾被挤得东倒西歪,千方百计地想突出重围:“堵我没用,我没钱买啊!”
与她这边的水深火热相比,温若流就自如得多了。虽然容色俊美、惹大姑娘频频回头,可他身上穿了丛熙宗的校服,又身缚长弓,一看就不好惹。走在闹市中,无一商贩敢玩把戏,不必特意开道,也能顺利走过。
一些年轻的小姑娘与之擦肩而过前,目不斜视。等走过了,才忙不迭地回首偷看,一边互相打闹,一边窃窃私语。
简禾冲了半天都没跑出去,这时,又有一本书往她眼前一送,小贩热情兜售道:“这位小夫人,本摊售卖神功秘笈,时兴书籍,夫妻宝鉴,壮阳宝典,五花八门……”
四个春色无边的大字“强阳鉴春”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