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壶道”之名唱响后, 大多数的仴城城民已经迁居潼关,仅剩余十分之一左右的平民, 以及因各种原因落到此处的流寇。光天化日下,平民也是整日躲在家中不出门的。满城的横街窄巷,斗折蛇行, 七拐八弯,却是静得可怕,见不到一个人影。斜阳落日中,宛如鬼城。
但是, 也多亏了仴城路况复杂, 四通八达,无人阻道, 简禾在没有解锁地图的情况下乱跑一气, 居然没有冲进死胡同里。
仗着灵巧, 她一路踢开巷子里的箩筐, 晕头转向地翻墙钻洞。身后的人碍于狭窄的地形, 无法御剑飞行,只能狼狈地追在她身后。一时之间, 竟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
然而,运气总会用尽。简禾见路就钻,除了知道自己没有跑回头路外,已经不知道自己冲到什么地方去了。踉踉跄跄地从一条狭长阴暗的羊肠小道穿出后, 她猛地刹住, 发觉前方是一个死胡同。
简禾:“……”
她撑着膝盖歇了一会儿, 方直起身来,环顾四周。
正前方,是一堵已经塌了一半的围墙,砖缝长满杂草,坑坑洼洼的,最矮处平齐她的头顶。左右两侧,则分别是两座柴门紧闭的残破茅屋,没有窗户,也没有水缸之类的遮挡物。
简禾顿时了然——这是茅屋的后院。有后门就一定有前门,天无绝人之路,有办法了。
事不宜迟,简禾翻身跃过了左边的篱笆,使劲吃奶的力气,踹了一下大门。没想到这扇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柴门,竟然坚固至此,岿然不动,根本撞不开。
身后追兵声越发接近,依稀还能听见狼犬的吠声。
糟了,有人纵着仙宠追来了!仙宠嗅觉很灵,她穿着这件满是血的衣裳在路上跑,无论跑得多快,迟早都会被循着气味找到。
简禾龇牙咧嘴,揉了揉踢麻了的脚指头,单足落地,跳到了右边去。故技重施,以肩撞门,老天爷这次总算愿意眷顾她了,“咚”一声,门扉应声而开,撞到了墙壁上,震落了厚厚的灰尘。
简禾收势不住,一下子便滚落在地。匆忙间抬起头来,这屋子果然是前后互通的。相比起关上的后门,前门是一扇已经烂了一半的柴扉,木头破裂处相当锋利。简禾急中生智,将容易被仙宠嗅到气味的染血衣裳脱了下来,将衣角勾在了锋利的柴扉处,做出一副“被勾住了衣裳,不得不弃衣逃跑”的假象,这才循着原路跑出,回到方才的胡同中,踩着凹凸不平的砖墙,打滑了几次,才翻了过去,摔在了泥地上,落地无声。
说那迟那时快,就在简禾刚消失在墙上的一瞬,已有仙门世家之人追到了此处。简禾晕头转向,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根下的阴影处。
“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等等……那里挂着什么东西?”
“衣服?!”
立即有人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一定是往那边跑了,继续追!”
绝路之中,唯有右侧的大门是敞开的,再加上有血衣为证据,众人将它放到了仙宠的鼻下,嗅了嗅气味后,凶狠的狼犬撒开四足飞奔而去,众人不假思索地追上。很快,声音便远去了。
终于摆脱掉了吗?
简禾翻了个白眼,瘫在了墙根下。刚才心神紧张,如今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自己背后倚住了个冷冰冰的东西。以手肘一压,一股难闻的气味挤了出来。简禾疑惑地侧过头去,倏然对上了一双暴突狰狞的眼睛。
一个死人。
仴城本来就是一片法外之地,每天死人也不出奇。这位缩在墙角的仁兄,头骨凹了一块,应该是被硬物打死的。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年了,因古战场气候干燥,并没有腐烂成白骨,而是彻底脱了水,变成了一具肌肉萎缩、面颊凹陷、发若枯黄杂草的干尸,稍微搓一搓,就能掉下一块皮。两颗浑浊萎缩的眼球挂在了眼眶外,险些擦过了简禾的嘴唇。
毫无防备之下,简禾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地以臀及地,倒退了两步。气息就此淆乱了一瞬。孰料,就是这短得只有一弹指时间的破绽,竟让一墙之隔外、还没离开的一只仙宠察觉到了!
一名中年修士道:“怎么了?”
狼犬朝着围墙弓起了背,低低地发出了警戒的声音,后爪刨土,涎液自锋利的长牙缝隙中低落。
中年修士眯起眼睛看着那墙壁,无声地走近了它,抽出了长剑。
墙根之下,简禾徒劳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唇,却自知大难临头。听刚才那几人所说,他们亲眼见过贺熠把她从火场中带出,想必是认得她的样子的,根本无法推脱她与贺熠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从那位大兄弟的背后,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猛地覆在了简禾的手上,捂住了她的嘴巴。简禾瞪大眼睛,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身后之人拖进了暗处。
原来这具干尸所背靠的地方,是一个仅有一米高的狭洞,也不知道另一边可以通到哪里去。这倒霉鬼生前的身材魁梧,就算缩水成了干尸,就这么一坐,也还是把洞口挡了个严严实实,简禾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