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无光, 暗雪如细盐。
书房后方的那个小塘, 并不深,底铺鹅卵石,无花无鱼,干枯的莲草被纷纷扬扬的雪点打得微微晃动。虽然不像今天那个捞出两个受惠者的池子那样, 表面结满了冰, 但也已经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痂。
就在这冰冷刺骨的泉中, 岸边湿漉漉的石头上, 无声无息地伏着一个人。
红衣折叠在旁, 缀满雪花的乌发撩到了一侧的肩部, 上半身不着寸缕,肤色苍冷,肌肉线条紧实优美。
美人出浴, 当然很赏心悦目。但问题是,这可是下雪的天气。
难不成这是在修炼?
可这种修炼方法, 简直闻所未闻——雪天泡冰水,或许能在短时间里刺激灵气暴涨, 但长此下去,绝没有半点好处。
引水入内的兽口下结着细细的尖锐冰锥, 其一双兽眼是用夜明珠打造的碎石, 堪堪照亮了这一片景色。
简禾踱步走近, 等眼睛适应好光线后,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姬钺白全身的皮肤, 浮满了一指宽的艳红色细烙痕, 好似有生命力的锋利荆棘,细绕纠缠在了苍白的肤色之上,甚至从脖颈处朝上蔓延,从下颌爬上了侧脸。
那艳红如残血的色泽,恍若是寄生在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失了控,裹挟着锋锐的邪气,猛然暴涨开来。
简禾:“!!!”
次奥,咒烙!
不是吧,姬钺白身上居然有这种玩意儿?!
在仙魔大战时,丛熙宗的祖师爷爷们,就曾经创出了一种叫做“一莲托生”的术法。顾名思义,就是以血为契,把施术者与被施咒者的生命牵系在一起。一旦前者死去,后者亦不能苟活。在非常时期,这种术法在牵制魔族、押送犯人上,都发挥了不可取替的作用。
不过,在剿魔一战结束后,估计是觉得这术法过于霸道邪门,一旦流传广泛,很容易招致祸患。丛熙宗当时的宗主忍痛烧掉了温若流、澹台怜等人留下的珍贵手书。
从此,理应再也没人知道这个术法的画法了。
但事实证明,当初的手书并没有烧干净,还是有一两页残存,并泄露了出去。故而“一莲托生”是失传了,但某些对它趋之若鹜的仙门世家,却想尽办法找到了手书,试图复原它。
想也知道,术法这种东西,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不论怎样,他们都不可能完美地还原出“一莲托生”的真正画法,但也被他们捣鼓出了一个粗制的仿制山寨品——咒烙。
原版的“一莲托生”是即时画下、即时生效的,而且,施术者对他的囚犯有单向的控制权力。这仿冒的咒烙,在画下以后,要等很漫长的时间才能生效,少则一年,多则十年,并且,它的影响是双向的,即如果囚犯死了,施术者虽然不用死,但身体状况也会大受打击。
简禾恍然。难怪她随口一说今晚没有月亮的时候,姬钺白的样子有点奇怪,频频看天——这是因为,每逢天象异常的时刻,咒烙的毒火便会在人体内乱窜,积攒至半夜到达顶峰,如同有灼热的火焰烤炙皮肤,唯有用冰水才能缓解这种灼烧感。
姬钺白身上的咒烙是谁下的?
谁想控制他?
被下了咒烙的时间越长,它在皮肤上蔓延的面积就越广。姬钺白连侧脸都有了血色的纹路,这玩意儿,必定已经在他身上存在十年以上了。
系统:“不错,这是上一任的姬家家主在把他抱回来时,在他身体里种下的。”
姬钺白的便宜老爹算盘可以说是打得啪啪响。他把姬钺白抱回来,只是把他当做安慰自己夫人的物品。也就是说,等那位夫人过世,姬钺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他才会在幼年的姬钺白身上种下这玩意儿。
等自己夫人离开人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这个非亲生的小孩也带走,为姬大公子接管家业扫平道路。况且,咒烙是邪物,人身体的灵气会自动消耗一部分来拮抗它,直至爆发失控。
简禾:“……”还真是完美地诠释了“过河拆桥”这个词的含义。
简禾:“但是,他的便宜老爹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姬钺白没有事?”
系统:“因为上一任的家主并没有用自己的血与姬钺白缔结咒烙,用的是自己夫人的血。即那位发了疯的老夫人。而这份‘我死了你也别活着’的权力,是可以通过食肉来转移的。”
简禾悚然。
慢着,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现在控制着姬钺白的人,吃掉了原本的老夫人的肉。而魍魉之物就有食人肉的恶癖。
也就是说,姬钺白多半是受制于现在潜伏于府中的那只剥皮怪的。
这就很不妙了。不论姬钺白是否知情,如果到了打起来的时候,那只魍魉要是挂了,他岂不是也会死掉?
迎着寒风,她在池边蹲了下来。这么冷的天,再正值毒火最严酷的时刻,就算泡在冰水里,他身上仍然是冒出了许多冷汗。
系统:“叮!剧情进展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