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年轻的元化帝一摔手中的茶碗, 面上尽是怒气地站起身来, 神色威严地扫了一圈殿内众人。
“可恶!”
良久,元化帝方才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声喝骂, 并没有直言是对谁在发火, 但久立朝堂的孙惟德却是心中了然。
元化帝这样的怒火多半是因着钱卓然的缘故。
此番这钱卓然这样背后一刀,已经让元化帝怒火中烧了。
要知道这钱卓然可是季铭的姻亲, 钱卓然的嫡长孙娶了季家嫡出的三姑娘, 两家一直都是一荣俱荣, 一辱俱辱。
然而却是不想自太上皇病危之时, 那钱卓然见朝中风向要变了, 就立马舍弃季家这个姻亲, 从而投向杜允文一党不说, 甚至还这般背地里在户部动手脚构陷季铭, 给予新政派以致命的一击。
这一手不仅是将季铭推向了深渊, 更是让新政之事再无回旋的可能, 就连元化帝也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一来,季铭之事就不仅仅是私瞒田产这般简单了。
要知道军属抚恤金已经发下去了一个多月了,眼下全国各地都有将士遗属没有领到应有的抚恤金,此事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 断然是压不下去,也是瞒不住的。
而且军属抚恤金不仅是为了死去的人,更是做给活在的人看的。
若是没有领取到该有的抚恤金, 那么今后华朝上下的将士还有谁人会向元化帝尽忠, 誓死杀敌
再则来说, 既然已经爆出来季铭截留抚恤金,那么只要今日一散朝,这个消息便会似风一般吹到整个华朝的军中去。
假如在这朝堂上,元化帝有一丝偏袒季铭的行径,那么便会被有心人无限夸大了传出去,到时候军中必然会以此而引起轩然大波。
好的话说不定只是让萧穆言尽失华朝军士忠君之心,让将士们对萧穆言这个帝王有怨言。
但坏的话,也是极有可能有人借此煽动军队悖逆之心,从而引起变动,危及帝位。
这等于是将了元化帝一军。
先前是逼着元化帝在梁如海跟季铭之间抉择,现在又是要在季铭跟帝位之间抉择了么?
孙惟德心里明白。
至今为止,元化帝之所以这般千方百计的保季铭,并非是因为什么龙潜之时的交情。
即便是当初萧穆言为三皇子齐王之时,或许跟季家有那么几分私交在,但那已经是过去。
萧穆言自小长于皇家,断然不会是个感情用事之人。
不论是之前有什么交情,只要一登上帝位,便不会再被私人的情感所束缚,其行事手段都只会为了帝业大局。
不计私情,只论大局。这是一个帝王所必备的素养。
保季铭,一方面是为了尽力保存新政的成果,毕竟新政乃是元化帝即位以来的主要政策,他必然也是想要将此推行下去。
假如就这样只实行了一脸,便在杜允文等人的逼迫下不了了之了,那岂非是打元化帝这个皇帝的脸么。
即便是为普通人的萧穆言可以不在乎此事,但身为帝王的元化帝却是必须不能忍受此事。
第二方面其实也是为了尽力保存新政官员的实力,毕竟只要季铭一倒,那么新政派便会群龙无首,瞬间大厦倾覆。
若是季铭还在,那么新政派的官员们多少都会有些官员能坚持住。
即便是今次新政失败,但也能待来日。
第三方面,元化帝此为,也不过是作出一番姿态,邀买人心罢了。
只是这些加起来,都是不如帝位重要。
当帝位受到威胁之时,即便是有千万个理由,都会变得不重要了。
因此,季铭这次在劫难逃!
孙惟德皱着眉看向钱卓然,心中也是有种说不出的厌烦,甚至在这一刻,他只觉得那钱卓然的嘴脸比杜允文都令人觉得恶心。
“如此大胆国蠹,又岂配为人!”
这时候却是听闻元化帝的怒喝也随之响起。
听了这话,孙惟德不由轻合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元化帝已经做出了决断。
孙惟德已经猜到了萧穆言的决定,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朕原本念着季铭为两朝元老,又是个勤勉之人,方才格外恩典,令其总裁新政之事,但此人不仅不知皇恩,却是越发胆大妄为,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实在是气死朕了!”
元化帝当下龙颜大怒,语气激愤地道:“简直混账!将士们以一腔忠君卫国之心戍守边关,在战场上以血肉之躯抵御蛮敌,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他季铭竟是如此大胆,贪墨私占阵亡将士遗属抚恤,实在是罪不容赦!”
说到这里,元化帝话锋一转,却又是直接指着杜允文等人,喝骂道:“你们这些一个个身居高位,掌天下政务,一个个口口声声忠君爱民,便是这样忠君,这样爱民的?简直其心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