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来,若是全数保下来的话,被有心人传出些风声,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名声,认为皇帝偏私。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只怕勋贵世族那边更加不满元化帝,认为元化帝有心与守旧派对立,所以处处偏袒季铭等人,军队那方面,也会生出悖逆之心。
毕竟杜允文等人弹劾所奏之事都是言之凿凿,多半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只是以着杜允文跟陶明哲的手段,能如此构陷季铭等人,多半是已经准备了许久,若真的下令核查,只怕非但不能还三人清白,更是可能直接查出更多的事情来。
为官之人没几个是干净的,特别是季铭、梁如海这般身处高位之人,更是绝对经不住细查。
顾云浩明白这一点,杜允文跟元化帝更是心知肚明。
故此,在这件事情上,杜允文跟陶明哲确实走了一步好棋。
而且,就算是师祖孙惟德站在元化帝一方对抗杜允文,只怕也是收效甚微。
毕竟这还只是文臣之间的争斗,虽然步步为营,但总归不至于翻覆乾坤。
要知道杜允文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华朝的勋贵世族,不仅在文臣中自成一党,更重要的是在军中的影响力更是无人能及。
元化帝初掌帝位,若是真正撕破脸的话,华朝的几十万大军,只怕仅有薛海麾下的十来万禁军听令于他。
若是那样的话,军中必然大乱,更别论虎踞藩地而狼视雍京的平王跟蜀王了。
对于这一点,早在太上皇去世之前,顾云浩便跟孙惟德细细分析过了。
不仅是季铭,就是现在的元化帝,都是无法真的与杜允文相抗衡的。
唯一的办法,只有退步,稳住帝位,只待慢慢掌控了军力,方才能有可为。
既然早就预料到结果,知晓元化帝最后都会在这场风波之中退让,孙惟德便当机立断,即刻将顾云浩从旋涡之中捞了出来,直接从户部调任到都察院。
对于此,顾云浩虽然是心中无奈困苦,但也很是赞同师祖所为。
既然无力相争,那么自然是要尽最大的可能保存实力。
否则被杜允文借着这个时机一举尽灭,那在朝堂之上,便更是无能能牵制住杜允文了。
若是整个华朝的朝堂上全是杜允文的人,那元化帝即便再有抱负和手段,也是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成为杜允文的傀儡。
因此,在这场风波之中,孙惟德早早避开,不仅是为了保存实力,给自己一个退路,更是给右相一派的官员一个退路,亦是给元化帝一个退路。
顾云浩相信,以着师祖的政治智慧,此事多半是早已与元化帝通过气的。否则,在这样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师祖又这样避让自保,元化帝却是不可能没有一句责怪之言。
只是虽然都是心里清楚此事上的抉择,但元化帝身为帝王,怎么愿意受杜允文的逼迫,且季铭好歹乃是新政总裁,此次受难的又是新政一派的官员。
即便心中明白这一次新政派官员受难已成定局,但元化帝却是不可不保,有的事情即便知道无力改变,但也是不得不为。
这并非是故作姿态,而是帝王之术。
毕竟若是看着为他效力的新政官员们受难,他都无所作为不管不顾的话,今后又有何人愿意再甘心为他萧穆言卖命。
顾云浩心知,自从太上皇病逝之后,新政的大势已去,元化帝对此也更是清楚,眼下他之所以这般护着季铭,一则是想尽力保存新政派的势力,二则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让华朝上下都以为他萧穆言是个有情有义的君王罢了。
不过这一次杜允文等人这样同时弹劾梁如海跟季铭,只怕还是有些超出众人的预料。
如此一来,其实不仅是季铭,就是元化帝,只怕也是首尾难顾。
既然不能同时保下梁如海跟季铭,那么必然就要有所舍弃才可。
对于杜允文等人而言,此次发难,他们进一步的话却是可以一举除去季铭,彻底将新政之事埋于黄土。而退一步,却至少可以拿下一个梁如海。
而只要拿下了梁如海,便更是削减了季铭一方的势力,如此也能一步一步围困最后除去季铭。
孙惟德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大赞杜允文走了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
“师祖,此事再无回旋的可能了么?”
虽然心知此事多半没有什么转圜,但顾云浩还是有些不死心。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季铭一倒,那么这持续了一年的新政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笑话,之前户部推行的新税制也将随之成为一纸空谈。
只差这么一步……
这让他如何甘心。
“景源,老夫以为,此事你应该也是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再问老夫?”孙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正视着顾云浩,说道。
闻言,顾云浩心中一闷,不由眉头紧蹙,深深吸了口气。
“弟子明白了,且只待来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