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只有韩父吃得尽兴。
“爹,娘,我想退学。”
“自己度量。”
“爹,你不问我缘由?”韩贤吃惊,他爹的作风不该操起鞋底先给他一顿好打再逼问缘由吗?为何这般平平静静让他自己决定?他还准备声泪俱下说一车好话苦苦哀求呢。
“你大了。”韩父雄厚响亮的嗓音不再,气短沙哑,如垂暮之人。他才五十出头啊,不应该如此老态。
罗绮年心酸,因为韩秀,因为李家,韩父忧愁思虑过多。而这一切,是她带来的,她就是那个罪人……
韩轩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藏在饭桌底下的大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韩钰和韩杰询问韩贤意向,韩贤坦言想去松鹤书院。
“那书院听说束脩高啊。”韩钰忧愁,如今他即将有儿子了,盘算的事情多。
“我会代人写书信,能赚够我在书院的食粮。束脩,束脩一年,听说要八两,外加四季节礼……”
韩贤读书塾一年束脩加节礼伙食费不超过五两,如今翻一番,韩家有些不能承受。
“儿呀,不去那什么书院成吗?你现读的这书塾口碑很好呀,先生是秀才呢。”韩母忧愁,家底有多少她大抵知道,专供韩贤一人绰绰有余。但是儿子大了,孙子有了,以后还要砌房屋,那点家底就不够看了。
韩贤垂头不语,总不能对爹娘说正因为先生是秀才,还是李贤仁外祖才决定退学的吧?忒轻浮,他爹会打死他的。
韩父也皱着眉头抽水烟,一时间屋内愁云惨淡,针落可闻。
“嘿嘿,四弟换书院好啊。松鹤书院束脩高,说明先生学问也高。严师出高徒,说不定他明年给爹娘捧回个秀才回家,后年抱个举人,大后年中状元,多好!”罗绮年清清脆脆的嗓音如珠落玉盘,冲散令人窒息的沉寂。
“切,大嫂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张桂花不愿韩贤读书好久了,只是找不到由头开口而已。如今他想换收费更加高昂的书院读书,可称她的意了。
“四弟读了这么些年,童生都没捞到。依我说,不读也罢。好留点钱,给我快出生的儿子识两个字。”
韩贤羞愧,十年学海生涯他是玩过来的,二嫂挖苦他,他活该领受。
韩父敲敲桌面:“我大孙子上书塾的银钱不用你操心。韩贤,既下定决心便须努力。咱家底不丰,我不能给你太长时间准备。两年,两年你若考不中秀才的话就回来种地。今后,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咯。”
“爹,我有办法赚足够的银钱供四弟读书,咱家顿顿吃肉,还不妨碍他科考。”
“老大家的鬼点子多,说个听听,中让老大夸你。”韩父难得开玩笑,罗绮年应景地红了脸颊,撒娇道:“爹,说不好也要夸的。”
“你这丫头惯会讨价还价,说不好没有夸奖,到有惩罚呢。”
咳咳,罗绮年清清嗓子:“爹您听好了,记得我的夸奖啊。哦,光夸奖我多吃亏呀,还得有物质奖励才行。”
“哎哟,大嫂打得一手好算盘。主意没出,好处到讨了。我猜呀,爹娘的私房都进了大嫂的腰包了。”张桂花一手掩唇娇笑,一手摸着肚子。
韩母脸色不自然,她的私房都给韩秀去了。
“爹,娘,祖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又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涸。咱清河村依山傍水,既要靠山靠水,又要巧妙地靠。”
韩父听得头晕:“别给我绕舌头,直说。”
罗绮年微笑,成竹在胸:“爹,韩轩他们捡了许多山货,核桃、松子、菌子啥的,准备直接拿去镇上卖。咱今年不直接卖山货了,咱加工加工再卖如何?我保证价钱翻几番。”
“大嫂,咋加工?”韩钰心急,他儿子快蹦出来了,急需钱花。
“你们看镇上的点心铺子生意好吧?他们最便宜的白糖糕也要两文钱一块,大家还很喜欢买。我们也做糕点卖怎样?”
韩父犹豫:“恐对贤小子科考不利。”
“不会。咱卖糕点和卖山货是一个道理,我们又没有从别处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赚取中间的差价。咱只是把自己种的、捡的东西加几道工序变成更好的东西卖出去而已,还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正所谓换汤不换药,能出好疗效。”
“好!说得好!大嫂不愧女中诸葛!”韩贤抚掌大笑:“爹,我同窗有卖豆腐的,也有摆小摊的,他们都不怕于科考不利,咱也不用担心。”
韩轩想想是这么个理,也赞同。
韩钰急着挣钱,没有不同意的。韩杰无可无不可,家里挣钱他日子也能好过不少,因此也同意。韩母想着接济韩秀,再同意不过。
全家都同意了,韩父没有反对的理由,笑眯眯地对罗绮年说:“我老头子不图别的,有钱多给我沽两斤酒喝。”
韩父终于同意了,罗绮年重重呼出口浊气。她喜欢过富足的生活,即便一辈子是农民,也不能阻挡她对华服美食的向往。
大家商议已定